“南邵王死了?”綢桑冷笑一聲,故意拿這話來噎人。
即使南邵王是白公子的至親,白公子全然沒有生氣,反而像是沒聽見一樣,實打實來講白公子同南邵王感情的确不深,大抵是因為年幼喪母,總之如今這是事實已不可更改。
“我是認真的。”白公子忽而斂了笑,這時才真正瞧見他的雙眼通紅布滿血絲,想來也是夜夜不得好眠所緻,被窩裡不藏把匕首,他怕是睡覺都不敢在榻上。
綢桑眸子一轉,想也不想開口便道:“約莫是要辦個紅事兒。”也不曉得是思及何處,一歪頭調笑道:“莫不是南邵王又遇新春?老樹發芽?你又多了個娘?”
白公子瞪了綢桑一眼,算來他這老三該是最正當的繼承者,畢竟南邵王明媒正娶也就隻有他娘親一人,可好笑的是他這最正統的兒子眼下逃難逃到了敵對勢力地盤上,還一時不停遭自家兄弟追殺,怎麼瞧也不像是南邵未來的主人,倒像個喪家之犬。
片刻寂靜,窗外寒風呼呼灌進屋子,桓山站在大洞邊兒上,回頭望了望屋内桌前,那兩人架勢像是随時要打一架,還不如回頭好好擋風算了,他如此想着。
“應該是老五,隻他還沒有娶正房,偏房也要不了這樣大的陣仗。”白公子歎了口氣,似是在可惜些什麼。
“你不也沒有?”綢桑不噎人就不舒坦。
都說那老五是個傻的,莫說什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便是識物認人都要訓練上許久才做得到,不分五谷不識好賴,每天就是坐在院子裡傻笑,扣泥巴,再用泥巴砸過往行人,有時還挖草根、薅樹葉往嘴裡塞。
老五原本不是天生癡傻,可南邵王賜死了王妃之後緊接着老五的娘也死了,那段日子都城辦了不少白事,老五偏也在那時得了風寒,約莫月餘未曾下得了榻,王宮裡的人說是沖撞到了什麼東西,待風寒好了便成了一副癡傻模樣,連五歲稚童都不如。
白公子就是曉得老五若是成婚那肯定不是老五自己的意思,約莫也不是南邵王的主意,就怕老二表面上辦樁喜事,實際上是要暗度陳倉。
老二還能做什麼呢?難不成是要殺了老五?可明面上老五已不再是威脅,白公子腦子飛快轉着,尋思了許多種可能,唯獨有一種他不敢往深了想,莫不是……
綢桑手裡握着一顆核桃,咔吧一聲捏得粉碎,淡淡抛出一個字:“反。”
“反?”白公子将那話又重複了一遍,可沒多一會兒搖了搖頭,笑着否認:“我已逃到北禺來,老五白日裡又癡傻憨實,他有何理由反?為何要反?隻要我回不去,南邵王的位置難道不是早晚的事兒?”
綢桑摩挲着桌上的尺八,竹節處已然似玉,“老二已亂了章法,這幾次黑衣人北襲明顯都是沖你而來。”
“南邵王……不屬意他?”白公子忽然擡起頭,“難道不更應該擔心老五的安危?若他露了餡兒豈不是要重蹈我的覆轍?”
“重蹈覆轍?”綢桑啧了幾下,又好氣又好笑,“你想得是否太簡單了些,你能活着跑出南邵,難道老二還會犯同樣的錯誤嗎?”
是老二已經等不及?亦或是覺得南邵王甯可去尋古怪的術法也不願将他立為繼承人?還是在擔心南邵王心中一直惦念着老三?
綢桑還覺得可惜,自己在決明山大獄裡好不容易培養了眼線,還未等着撥雲見日便死了,從此邪術研究到了什麼地步一無所知,隻能憑空猜測,這些事隻有他一人知曉,現在還不能說給任何人。
猜這些狐裘、寒鐵、兵器、石炭也不是真心給老五娶妻所用,明裡打着備婚,暗地裡是如何打算也隻有老二自己心裡清楚,不過也都不大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