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守着你,且是守了一夜,你竟才發覺,冷不冷?”白公子開口,話音一落瞧見厭厭的頭像是隻撥浪鼓飛快搖着,擡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一不留神摸到個圓圓長長的隆起,還軟乎乎。
他先是一愣,而後才想到是什麼,隻是這時候厭厭的臉已像是開水壺般滾燙,就差從鼻子裡冒出滾滾熱氣,再打個鳴兒。
厭厭腦子裡一片空白,若非說能憶起什麼,恐怕隻有早先白公子在半更雪替她解圍的場景吧?
“尾巴怕是還要幾天才能如常,劍傷恰好刺中穴位,導緻你氣血不暢,哪怕不開心也要再忍上一忍。”他伸手拿來一方盒子,打開裡面裝着一粒圓滾滾黑黢黢的藥丸兒,瞧起來像是兔粑粑蛋兒,連同盒子一并送到厭厭面前。
厭厭盯着那兔粑粑蛋兒有些猶豫,八字眉果然皺得更深了,一瞧便曉得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那盒子一打開冒出一股子怪味兒。
“這是能讓你快些好起來的藥。”白公子見厭厭抗拒,便遞了個眼色,“快将這藥吃了,這是規矩。”
厭厭雖不情願,可終歸是願意信他的,将那兔粑粑蛋兒放進嘴裡,咧着嘴舌尖上充斥着苦兮兮的味道。
一碗水遞到她面前,想也沒想就咕噜咕噜灌進肚子,水還能是什麼味兒?喝完吧嗒吧嗒嘴,口唇盡是花香,還甜甜的。
“莫急莫急,還有許多,蜂蜜桂子,北禺的椴樹蜜,南邵的金桂子,我就說你會喜歡。”說罷,白公子接過空碗又倒了一滿碗,那水裡沁着說不清的香氣,是兩種食材交雜後的味道,得是燒開了水晾上一會兒再去沖蜂蜜和桂子,過後還得再将桂子濾出來免得發酸。
厭厭望着在燈火下忽閃忽閃的蜂蜜桂子水,覺得很像是夏夜裡滿天飛着的螢子,她很小心也很緊張,接過後小口小口抿着,遠不似方才那般像一頭就要渴死的牛。
“你日後想喝了随時來白府,不必顧忌,不過你要提前同我說,我才好提前備好等你來,這東西不好喝燙的,說是溫的好,我偏喜涼,若是你,還是喝溫的吧。”白公子在桌上端來個鑲嵌着紅色寶石的圓盒子,放在榻上,上面砂糖裹着陳皮,他夾起一小塊兒放進嘴巴裡嚼着。
厭厭很少瞧見這樣稀奇的東西,北禺的橘子不多,多時都是酸了吧唧,至于橘子皮就丢掉了,她從來沒想過那東西又苦又澀竟還能吃,擡眼瞧着個新奇勁兒,嘴巴裡跟着流口水,見白公子嚼了半天,也沒露出半點兒難受表情。
“這東西,好吃?”厭厭端着碗怯生生問道。
“自然好吃。”白公子将圓盒子推到她面前去,“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有許多這東西,我們還會吃冬瓜糖、柚皮糖、姜糖、木瓜糖、楊梅糖,便是城裡的鹹話梅和腌橄榄也是我尋人運來的,那些東西肅辛人覺得新奇,女娘、孩子也都喜歡,這麼看來南邵北禺也沒什麼不同,大家人閑了就想讓嘴巴忙一忙。”
厭厭點了點頭,在心裡暗自猜測那些東西該是什麼味道。
“若是有朝一日南邵北禺能和平相處,我想帶你去南邵看看!看川流不息的江河,看生着绮麗花草的山谷,還有入雲的高山峻嶺,待到了合适季節,河流了漲水,站在岸上就能撿到跳上岸的魚……”他雙眸炯炯有神,唯獨沒提那座金碧輝煌的鳥籠。
“帶厭厭去?”厭厭雙手捧着碗,身子斜斜坐在榻上,燭燈将她的影子拉得長長,可盡管如此,在白公子面前卻也渺小得不像話,好比那放到一處的柰子和野山棗。
她佯裝盯着手中的碗,餘光偷偷瞥着,心裡隐隐覺得開心,卻全然未意識到這高興來得多麼不切實際。
北禺南邵和好?可能嗎?聽着像是天方夜譚。
“那是自然,不然還會有誰呢?”白公子認真去看厭厭的表情,至少此時此刻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哄厭厭開心的。
厭厭将頭埋得更低,可白公子絕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非要将她逼得退無可退,目光炯炯望着她,說過分也算不上有多過分,可說不過分卻也實實在在踏過了厭厭心上的防線。
“你曉得肅辛以北,有個部落生活在林子裡,他們不捕魚,以打獵為生,那裡的木材很多,所以我經常去……”白公子寵溺笑着,心裡卻想着初進這屋子裡時厭厭尚還熟睡着,櫻桃色的嘴巴微微張開,還能捕捉到細微的呼噜聲,睫毛微顫仿佛做了什麼不得了的夢,圓圓的臉似個糯米團子。
“厭厭曉得,據說在那兒捕獵不需要多費心思,隻要将鍋蓋打開,野雞就會跳到鍋裡去,山上還有采不盡的野菜野果。”厭厭終于來了興緻,若是告訴她一輩子不必為吃喝發愁,哪怕隻是吃糠咽菜她也樂意,最怕就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
“若是能生活在那兒是不是也挺不錯?”
“好是好,可厭厭以為白公子最喜歡賺錢,若是去了那兒隻能以物易物,就沒錢賺了。”她單純覺得白公子這樣的貴人,她可是養不活的,因此面上還生了些難色。
白公子盯着眼前滿是稚氣的臉,忍不住笑出聲來,“我之所求實在另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