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階被踏得咯吱咯吱響,少白在心裡暗數還有多少階才能到大堂,樓下喧鬧至極,三五人侃着有的沒的,多數都是吹捧的話,還有許多趣聞,勾走了少白的心神。
什麼肅辛山谷裡生着一種奇妙的花,那花有妙效,食則可孕,還說什麼她娘子與他本是異族,該是無有子嗣的,而今也得了個大胖閨女。
什麼山中有獸名愍愍,養之則可塑魂,不過倒是沒聽說有人養過,因為愍愍姓狡難抓。
少白想起方才似乎沒在九離身邊瞧見他那招魂幡,這大喜的日子若是見着也挺滲人。
假白公子引着她踏出大堂,腳下的路也亮堂了些,挨個敬了酒,倒也聽了不少有趣的事,少白尋思着總也算沒白幹,不曉得那愍愍能不能補自己心中之缺。
她正想着,忽起了陣風,半更雪院子裡種了一圈樹,引得飄下不少說不清是枯葉還是冰淩,少白隻曉得打在手背上有些疼,未等做出反應,自己的手卻被身旁之人攥住,該是替她擋了,蓋頭才沒被掀起。
“恭喜公子,抱得美人歸啊!”次席上忽站起一中年男人,長長的脖子大大的眼睛,身着淺棕長袍,正朝着兩人拱手笑道。
那冒牌貨白公子端着酒碗點了頭,頗有幾分嚴肅,鬧得主動說話之人尴尬極了。
忽得一抹青綠,夾棉袍子掃出檀香,隔得老遠便聞着了,綢桑轉頭對着假白公子耳語,“倒賣草料的春記老闆,狍子妖。”
都已然提醒至此,那假冒的白公子還是低着頭遲遲不語,他壓根兒就沒打算說話,早前也沒人告訴他一定要說話啊,故此再擡頭時捧着酒碗一飲而盡。
“公子好酒量!”那狍子妖驚歎道,然後也跟着飲了一大碗,接着打趣:“看得出白公子今個兒是真高興,碗裡竟不養魚了,否則我們哥幾個還一直說,找誰喝酒都不能找公子,他最愛耍賴皮,大家說是不是?”
一側桌子旁坐着形形色色的妖族,高矮胖瘦具是不同,然而卻異口同聲應了是,不時還傳出幾聲高亢爽朗的笑聲。
少白的表情被蓋頭藏起來,卻不由得笑了出來,原來這白公子連喝酒都不實在。
“今個兒這樣高興,倒要難為難為新人了。”狍子妖持着一壺酒,往少白手中的酒碗裡又斟了些許,“夫人是真心愛慕我們公子?可願意與他相伴一生?白首不離?”
這話問完,在座之人又是一場笑,少白尋思着這到底是考驗呢?還是笑話呢?畢竟白公子風流之名怕是整個北禺都無人不曉,但在這節骨眼上總不好搖頭,她尋思良久,隻得點了頭。
“公子,夫人可是沒說話的,該是不滿意,你日後可有好日子過咯。”那狍子妖調侃道,“公子,你這頭兒怎麼說?可願意同夫人相守相知,永不離棄?”
衆人忽靜默了,有人握着筷子正打算夾菜,卻停在半空,隻等那假冒的白公子表态,目光唰唰唰望了過來。
半晌無人吭聲,少白心裡犯了嘀咕,莫不是真的要當衆出醜?濁姬這是在幹什麼?思及此,偷偷扯了扯對方的衣袖。
“我……願意……”這聲音明顯是男聲。
“嗯?”不是濁姬!少白忽擡起頭,面前仍是一片紅,這聲音熟悉萬分,是……白毛怪!她這才反應過來,可卻晚了。
蓋頭之外傳來一連串尖叫聲和腳步聲,少白一把扯下蓋頭,便瞧見從院外跳進來一衆蒙面黑衣人,個個持着長劍,賓客四散而逃,如春江之鯉湧出院門,桌子掀倒在地,碗碟哔哩啪啦摔在地上,場面混亂至極。
“走!”白毛怪一把扯住少白的手,扭身一甩便扔出去幾丈遠。
蒙面人有幾十個,從四面八方而來,有的已經被九離與社君纏住,濁姬該是在樓上守着厭厭與真的白公子,這邊有十來個追着白毛怪不放,他頂着白公子的臉,當然惹得人家注意,蒙面人直朝他面門刺去,每次出手都欲奪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