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傻子話說到一半兒,瞠目望着少白,愣是将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而後轉過身裝作如無其事去揪一旁的樹葉子往嘴裡塞。
少白不是不曉得那葉子,曾經也誤食過,苦得很,比那黃連還要苦,眼瞧着那傻子一葉葉往嘴裡送,哪怕隻是看着嘴裡也覺得苦兮兮,咧嘴緊蹙着眉頭。
傻子餘光瞟着少白,帶着膽怯,生生裝出幾分乖巧。
少白一舉拳頭,他便哆嗦着緊縮脖子往一邊兒躲,如此一來倒不好意思下手了。
“你叫什麼名字?”她手未放下,若是傻子再學就一杵子怼上去。
“姜……姜……姜……”傻子瞥眼尋思着,半天也沒說明白。
“姜姜姜,姜什麼姜?我還锵锵锵。”她皮笑肉不笑,“你不會連自己名字都記不得了吧?”
“姜……嗯……姜……”傻子好生思量,半晌興奮說道:“姜還!”
“姜還?返還的還?”她話音剛落,傻子迫不及待飛快點頭。
那時白公子與厭厭大婚,請帖上寫着姜逢二字,這倆名字聽着就頗有淵源,聽說南邵老二陰狠毒辣,将面前人打量一番,随即否定了,該是老五那傻子,少白松了口氣。
“那你跟着我作甚?去去去,自己玩兒去。”她此時此刻煩得緊,此番說是要殺南邵王,到底怎麼做至今沒個說法,至于那……算了,叫他在獸園裡待着吧。
一隻孔雀跑來啄那傻子,直将他追得繞着少白跑,原本寂靜的庭院一下子破了韻味,像是滿院子追攆就要被殺的雞,孔雀半跑半飛跳個不停愣是鬧出了逃命的架勢,傻子抓着少白的肩膀躲避,三兩下直将少白拽倒滾進了溝裡。
她嘴裡銜着一根草,腦袋上是雜亂的草碎,想是這兒才修剪還未來得及打掃,就叫她這個倒黴的攤上,坐在坑裡“呸”一下吐出雜草,陰沉着臉一拳頭砸在姜還背上,就聽見一聲響,姜還慘叫一聲,前挺着身子躲避。
坑裡雖都是綠草,但還藏了一小灘積水,屁股底下冰涼,她一溜煙跳起來,扭着身子向後看,淺色的衣袍上沾着土,還洇濕了一大塊兒,像是尿了褲子。
這人就是奇怪,當所有壞事兒接連發生就會被攢到一起尋個共通點,再将自己的運氣一并聯系上,總覺着是什麼東西阻礙了發展,少白将這筆賬算到南邵頭上,嘀嘀咕咕抱怨着:“隻要是跟南邵沾了邊兒,就沒一件好事兒,被關在大獄裡是這樣,綢桑是這樣,連在這兒也是這樣!”
姜還垂頭撓着腦袋,眼睛不住向上瞥,偷看少白,聽着她抱怨,半天沒敢出聲,等少白不再怨氣沖天叫罵了,這才怯怯指着少白的褲子,喃喃念着:“嬷嬷說不可以這樣,髒髒,父王不喜歡。”歪着腦袋一抽一抽說着。
父王?大抵說的就是南邵王那老東西,她打嘴邊兒“切”了一下,“還不都怪你!”
此言一出,把姜還吓得縮着身子瑟瑟發抖,如此一來反倒是少白心裡過意不去了,隐隐覺得是在對他撒氣,雖然确實惹了不少麻煩,可終歸是個傻子,不能用常人的規矩約束。
“賠罪……”言罷,姜還欲要跪下磕頭。
少白一蹦後退二尺遠,哪裡見過這樣陣仗,反應過來走上前去将其扶起來,結果那傻子忽拉起她的胳膊就跑,一邊兒跑一邊兒念着:“換衣裳,換衣裳……”
“哎哎哎!你要給我帶哪兒去!”她的聲音在宮牆之内回響,路過的宮人見此情景已是見怪不怪。
南邵的這位公子從不幹正經事,還總是對着空氣自言自語,說什麼能瞧見個眉間生紅痣的女人,大家夥兒權當他是腦子有病,不當回事兒,雖表面上尚打扮得還算光鮮,實際上經常克扣些用度,不過薅羊毛不可能專打面上薅,細枝末節之處少有人發覺。
跑了許久,少白吸了吸鼻子,遙遙嗅到一股子屎臭尿騷的味道,不是換褲子?怎麼跑到豬圈裡來了?她還來不及細問,眼見着姜還背手而站,身後一棵榕樹,榕樹下種着一眼望不到頭的月季,繁茂至極。
姜還橫跨一步轉身撥開花叢,一個狗洞映入眼簾,“請進!”
“謝謝,你還真夠客氣的。”少白瞧着那狗洞冷笑兩聲,月季花莖上那些個刺密密麻麻,若是就這麼爬進去,刮下的肉約莫能炒盤兒菜了。
她假笑說:“主人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