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已然伏誅?他說的是舅舅,白公子如是想着,雙眸含淚,似悔恨不已,飛快點頭:“二哥教訓的是,姜逢謹記于心,必定會日日昏定晨省冬溫夏清,哪裡有爹爹虧欠孩兒,分明是爹爹恩情孩兒這輩子都還不完,以前是孩兒不懂事。”說着說着抽泣起來。
南邵王本面無表情,聽到這兒垂眸斂去片刻冰冷,連一直未動的身子也微微前傾,随即擺了擺手。
姜迿連忙上去攙起白公子,笑道:“今日三弟歸來,是為喜事一樁,哭什麼?長途奔波勞苦,先歇息幾日,往後的事往後再說也不遲。”
白公子退步入席,一邊兒走,一邊兒拭淚,高呼:“謝爹爹體諒!謝兄長關心!”他偷偷往姜迿身後望,瞧見個婀娜身影,即刻斂眸,仍“咦咦喂喂”哭着,勸都勸不住。
大殿裡鼓樂具起,伶人翩然起舞,一衆人等具是笑逐顔開,雖為家宴,但若是說這高興勁兒有多真也是未必。
既為家宴,屏退左右,末尾還有個空位,姜還沒來。
夜已深了,一鼓錘落下,“咚”一聲,直将還攥着絲帕抹淚的白公子吓了一跳,往身側宮人邊上偎了偎,隻是這一眨眼的功夫,他再擡頭時睜眼一片漆黑,一聲巨響,像是什麼東西炸了,不曉得哪一個急急伸手一指,一團金光落在大殿中央,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昏暗中,一宮人持着鞭子從姜迿身後飛出來,甩着長鞭直愣愣向王座飛去。
姜迿神色忽有些慌張,抓起地上木案便往刺客身上砸去。
那宮人一看便知不尋常,身手了得,輕松躲過攻擊,随手一揮,鞭子系在了王座頭頂的金龍上,翠綠熒光如旺盛火焰,順着鞭身一直燃燒,奮力一拉,接口之處生出裂痕,眼看就要砸下來。
白公子随手一抓,折玉即現,随意一甩,扇身繞着金光在空中打轉兒飛出,朝着刺客攻去,一連跳過幾處障礙,待到南邵王面前時恰巧接住飛出的扇子,拉開南邵王,手腕一挽,根根扇骨皆竄出銀針,直向刺客肩膀劃去。
許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不過五六招,白公子便被一鞭子甩在腰上,整個人從王座上摔了下去,骨鞭沾血,而今殺氣更盛。
黑暗中那刺客放言怒罵:“老東西,今日即是你的死期!除掉你和那雜種,二公子才能王位無憂!”
“住手!”白公子被打翻在地,還滾了幾滾,“二公子弑父謀反,其罪當誅!”
一聲冷笑,那刺客因實在将鞭子握得太緊而微微顫抖,眼下殿外的侍衛快步跑進來,卻又因殿内昏暗衆人亂竄而受了阻礙,待等着到了跟前,一個個持劍而立,可南邵王的衣領子已經攥在刺客手裡,反倒不敢輕舉妄動。
“你可記得我?”刺客問。
南邵王怔怔端詳半晌,喃喃念道着:“绾娘你真的回來了!”
刺客就此瞪了他一眼,“什麼绾娘!那年冬天,就在這王宮裡,他來同你談和,卻死無全屍,還是那年冬,就在王都,我來讨要他的屍首,被你的侍衛差一點兒打死在宮門口。”
“他那樣良善,是天底下最好的,是我的!卻被你殺了,我抱着他的屍骸,在南邵北禺之間迷了路,差一點兒凍死餓死,而今他為孤魂,我将為野鬼,都拜你所賜,你叫我怎麼不恨!”
說及此,美目瑩淚纖眉蹙起,心中希望早已在漫長歲月中寂滅,唯餘憤恨之火,那刺客的臉一點點變了樣,化作男子面孔,雖是一副好皮囊,可還是不能及柳相公之一二,眸子猩紅,因其懷着恨意,故此顯得有些兇惡,相由心生即是如此。
“你看看底下少了大半的侍衛,還不明白嗎?你的兒子們都恨不得你早點兒死!那些侍衛都不不上前,不是不能,是不想,這世上沒有人愛你!”刺客如此戲谑道。
南邵王轉頭看向王座之下,他已不再是壯年,而今重病纏身,雖不至于油盡燈枯,可也算得上強弩之末,如此一看心如明鏡,就算今日不死,宮中布局已然清晰明了,是早晚的事,但他還想再辯一辯,“不,你錯了,绾娘愛本王!”
他又看了眼面前刺客,“本王這一輩子殺過的人能墊平決明山,怎麼可能個個都還記得!爾等賊子就算殺了本王,也絕不可能活着走出王宮!”
“我看你是老糊塗了,老娘就沒想活着回去,這便送你同他親自賠罪!”骨鞭繞着南邵王的脖子,刺客手攏靈力緊緊一握,原打着彎的骨鞭近乎抻直,一聲爆裂,南邵王腦袋飛了出去血濺當場。
大殿裡頭尖叫不止,白公子扶着眼前台階站起身,直指姜迿,“二哥!你竟然弑父奪位!我知曉你恨父王與我,卻不知竟能喪心病狂至此,我剛回宮,你就行下此般大逆不道之事。”
慌亂中不曉得有幾個人跑出殿外去了,不久多時二公子謀反的消息就該傳出王宮,一步步一環環入宮前就已安排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