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上她的手,卻被她瞬間抽離:“楊逍,放我走……”
坐忘峰的春日依舊寒冷。
看完幾個香主的來報,楊逍負手向後山頭走去。
楊不悔穿着地門□□送上的厚棉衣,正有模有樣的武着一把短劍,引着一旁的塞克裡狂笑不已:“小姐的劍法,在同齡人當中,也算是出神入化了,哈哈。”
“爹。”看見楊逍走近,楊不悔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嗯。”楊逍寵溺般摸摸楊不悔的頭:“不悔住的可習慣?劍武的不錯,就是還有待進一步精細。是你娘教你的嗎?”
“是娘教的。”楊不悔将短劍合了回去。
“嗯。”楊逍笑笑:“隻是武的看不出路數,你娘可有曾教導過你,教你的是哪派的功夫?”
楊不悔呲笑着撇撇嘴:“不曾教導。因為娘給不悔講過,有個人曾跟她說,學武,重要的是融會貫通,武學一旦分了派别,就落了下乘。”
聽了楊不悔的話,楊逍心頭一震,默默垂下了眼眸。塞克裡僅少有的幾次,見過他們風光霁月的楊左使露出這般溫柔又憐愛的神情,一次是十年前面對紀姑娘,再一次,便是面對自己的女兒。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卻終再無法與心愛之人相見,那是一種被藏匿起來的、無聲的痛。
“左使。”塞克裡歎息輕喚:“真是想不到,紀姑娘會遭此橫禍。還請左使,節哀。”
“無礙。”楊逍撐了撐身子,淡淡道:“那樣善良的她,也許,本就不屬于這天地間。對了,四門的操練是否順利?近日忙着帶不悔,都沒顧得及去校場看看。”
塞克裡點點頭:“左使,都順利。”
日升月落,又是半年過去,紀曉芙的腿卻未見好轉,她自己似乎也已經習慣了。平日裡無事時,她便拾一些枯木枝回來,編織成各種各樣的籃子,叫王鹭去送給附近鎮上的百姓。若是能拾得體積大一些的木頭,便依着自己的手藝繼續做木質輪椅。元蒙當道,戰亂連年,有很多投軍受傷後傷殘的百姓,朝廷見這些義兵已無用武之地,便将他們遣散回了家鄉。可是,日子還得繼續,能夠苟活,為何要赴死。于是,若聽聞誰家有回鄉後傷殘的百姓,紀曉芙便将自己粘合的輪椅送給他們,卻是分文不收。
看着紀曉芙的舉動,王鹭心頭常常如滾燙的開水一般暖:“你這姑娘,真是心善,來來回回幫助了這麼些人。當初啊,真是沒白救你。”
紀曉芙淺笑着嘴角微勾:“我現在這個樣子,也做不了什麼。能幫一些,就是一些吧。”
又過了些時候,紀曉芙可駕着輪椅走的稍遠一些了。在離醫廬不遠之處,她看到了胡青牛和王難姑的墓碑,不禁想起了那對相愛相殺的苦難夫妻。“他們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應該會過的很幸福吧。”紀曉芙心道。
“阿念姑娘?”王鹭走上了前去:“你也來看胡醫仙呐。我就知道,你定與他夫婦二人有過往。”
紀曉芙心念微動,忍了忍,終是張了口:“大姐,您曾是明教的人,一定與明教的人還有聯絡吧?”
王鹭詫異:“這……很多都已不再聯絡了,紀姑娘是有什麼事嗎?”
紀曉芙穩了穩心神:“我……我此次來,本就是幫一故人打聽。若是有機會,還煩您幫打聽看看,明教的高層人士中,可有人近一年來收下……收下兒女……”
紀曉芙頓了頓,感覺自己已說不下去。一想到不悔,她已是喉間滾燙。
見紀曉芙為難的樣子,王鹭并未多問,隻是輕應道:“好。”
誰還沒有一些,不能言說的事情。
“還有……”紀曉芙咬了咬下唇:“麻煩大姐,幫阿念搬一些大石塊來。”
待暮色已至,蟬聲漸起,王鹭才看清,紀曉芙打磨了一天的東西是什麼。
“她,便是你口中的那位故人吧。”王鹭笑着,語氣卻是似問非問。
“是。”紀曉芙一頓,聞聲點頭。
幽幽叢林間,立起了一塊墓碑,與周圍的墓碑相比,那墓碑要簡陋些許,碑上的字卻是清秀醒目、铿锵有力。
隻見那碑上赫然刻着:峨眉紀曉芙,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