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芙強撐着坐起，想要下地，卻發現雙腿完全使不上力：“賀大夫，我的腿，沒有任何知覺。”

賀紫裕輕瞥一眼紀曉芙，捋了捋胡須，走上了前去：“可有感覺？”順勢向下摁了摁小腿處的懸鐘穴和絕骨穴，賀紫裕眉頭微蹩。

紀曉芙抿唇，微微側了側身後，輕輕搖了搖頭。

“她這是……？”王鹭忍不住擔憂地問道。

賀紫裕嘴角微勾：“我說過，腦，乃全身之首，她的傷已由腦貫遍周身血脈，有可能醒來後四肢皆癱，也有可能永遠都不會醒。如今能夠安然醒來，就已是大幸了。”說罷，起身便要離去。

“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王鹭拽住了賀紫裕的衣袖，卻被賀紫裕一把甩開：“你當我是神仙呐。”

王鹭一個愣神，遞去一個“看你那嚣張的樣子”的神情。

“沒關系的大姐。”紀曉芙扶上王鹭的小臂，示意她莫擔憂：“從前的我，做錯很多事，本就是個将死之人了。能撿回這條命已是萬幸，我早就不奢望什麼了。”

“若是堅持複健，也不是沒再站起來的可能。看她的造化吧。”門欄處，傳來賀紫裕不屑的聲音，而後便見其衣袖一甩，走出了醫廬。

王鹭淺笑着捏了捏紀曉芙的掌心：“也罷，我與我夫君當年，也差點命喪于十香軟筋之毒，若不是依着胡醫仙和楊左使的救治和擡愛，今天也無法站在這裡。這事情啊，還是要往好的方面想。”

“楊左使？你……你們……”聽到王鹭提到楊逍，紀曉芙大驚：“你們是明教的人？”

“曾經是，現在不是了，我與我夫君早已不過問江湖之事。”看着紀曉芙吃驚的樣子，王鹭更是肯定了自己當初的判斷：“阿念姑娘你為何這般反應，你可是……與明教有什麼淵源？”

“沒……沒有的。”紀曉芙慌張搖頭：“隻是曾經的一位故人，與明教有些過往罷了。”

見紀曉芙言辭閃爍，王鹭便不再多問：“那紀姑娘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她已是廢人一個，有辱門規，有辱家風，漢陽回不去，光明頂亦上不去，何況在世人眼中，紀曉芙已死，活着的，隻有阿念了。隻是，唯獨一件事，令她憂心忡忡：不悔是否已安然抵達光明頂？兩個孩子可否順利？一想到這些，紀曉芙又頭痛不已。她擡手，使勁摁了摁太陽穴：“接下來，就麻煩大姐您幫我拾一些木頭回來吧，一些廢棄的木頭。”

“什麼……？”王鹭又驚又笑。

臨近春日，風裡仍帶着些許冷意。

坐在院中的紀曉芙直了直腰身，撣了撣衣袖邊的塵土，笑了。這是她大半年來，第一次笑。

面前的，是一把做工精緻的木質輪椅，是她花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為自己粘制的。當年，在衆多峨眉弟子中，她是那個唯一會木工手藝的，當然，這源于她兒時不斷向自己爹的讨教。隻是她沒想到，她的木工手藝真正派上用場的時候，竟是在十六歲時遇到楊逍那年。那年，明教雷門門主塞克裡偷襲楊逍，毫無防備的他中了西域斷魂散。她本可以借機殺他，卻終未刺出那把龍泉劍。興許在那時，兩顆動情之心就已經悄悄燃起。

素毒來勢洶洶、去勢緩慢，楊逍腿部乏力，許久都無法站起，她便為他做了這樣一把木質輪椅。

呆呆地望着、望着，那白衣身影似是又萦繞眼前，久久不能散去，把她的思緒又勾回到了那個旖旎的夏季。

“你的腿……”紀曉芙詫異，楊逍竟是直勾勾地站立在眼前。

“托你的福，好了。”

“那你為什麼還裝病？”

“我不裝，你能留下來照顧我嗎？”

“幼稚！”

……

“别。”面對着他就将要覆上側臉的唇，她偏過了頭去，心中如搗雷般鼓動不停：“我……我來給你包紮一下。”

她慌張地站起，不知所措的翻箱倒櫃，其實，她并不知道紗布在哪裡，因為，這是他的房間。

剛剛，她的簪子，劃破了他右手的虎口。

（隐藏描寫。）

衾上的那抹鮮紅見證着昨夜發生的一切。他又喜又自責：“曉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