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音下令的手剛擡起來就放了下去,擰眉問道,“什麼丹鳳公主?”
哪家公主做派會那麼鬼祟古怪,還裹一身黑紗的??
“是個五十年前早就滅亡的小國。”
師無愧解釋道,“說是叫什麼金鵬王朝。”
哦,明白了。
不是朝廷的公主。
那就是可以放心幹她丫的了。
欺軟怕硬的蘇鏡音如是想道。
畢竟她也不想為了出那麼一口氣,而給兄長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于是她放下的手又瞬間支棱起來了。
冷冷下命道,“把攔路的都拖走。”
她不想管别人家的閑事,但她哥哥的血可不能白吐。
蘇鏡音的話音剛落,倏然之間自官道兩側的林子裡冒出七八個黑影,轉瞬便落到了花家馬車的前方,乒乒乓乓交起手來。
八個對四個,以多欺少,以強欺弱。
不錯,穩赢。
蘇鏡音頓時滿意了。
她撣了撣裙角,立馬矮下身子鑽回了車廂内。
她拍拍手把人都拖走,剩下本打算逃跑的陸小鳳蹲在花家馬車車轅上,和花滿樓兩人面面相觑,二臉懵逼。
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被攔下來這種事,陸小鳳已經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他是個浪子,還是個江湖有名的風流浪子,因此總是會遇上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美人,而美人香風裹挾而來的,往往都是一些難以解決的棘手麻煩。
那丹鳳公主長得那樣美貌,露面的排場搞得那樣隆重,一見面又立馬跪了下來,陸小鳳的江湖經驗極為老道,說來都是淚,全是以往被坑無數次的經驗凝結而成,他看得出來,她此番想求的,絕對是個天大的大麻煩。
反正這麻煩他笃定是管不了。
他管不了,但他跑得了。
陸小鳳剛聽了幾句就想溜之大吉,結果突然嗖嗖嗖竄出來一群不蒙面的黑衣人,把丹鳳公主以及她手下那三個護花使者全給按頭捂嘴拖了下去。
男女平等,一視同仁,屬實公平公道得很。
一行四人登場有多隆重,退場就有多狼狽。
但這番做派,卻委實有些霸道了。
不遠處,幾個黑衣人正眼睛唰唰發亮地拖人退場,邊走邊低聲談論着,陸小鳳隸屬江湖年輕一脈的武學頂尖高手,自然耳聰目明,将幾人的話語聽了個全。
“啊!這麼些年,終于等到大小姐吩咐我辦事了……”
“你說的什麼鬼話,大小姐明明是給我下的令!”
“……你倆小子做什麼美夢呢?”
“我們好不容易能為大小姐做點事,頭兒你别掃興嘛!”
“就是就是……”
“說起來這人真有勇氣,長這麼醜竟然敢擋大小姐的路……”
“就是就是!”
“你丫除了就是還能不能說點别的?”
“就是就是……”
“滾犢子!!”
“……”
陸小鳳聽着聽着,面色漸漸古怪。
這話裡說的若是那三個護花使者還好,畢竟那三人确實長得奇形怪狀,陸小鳳江湖打滾多少年,自然認得出來,其中一個斷腕獨眼半張臉的是玉面郎君柳餘恨,另一個矮小黑瘦大胡子的是千裡獨行獨孤方,還有一個長得較為正常,有些斯文白淨的是斷腸劍客蕭秋雨。
但那黑衣人嘴裡說的有勇氣,顯然指的是被他一掌摁着腦殼的丹鳳公主。
很有勇氣的上官丹鳳臉一下更綠了。
陸小鳳不該有的好奇心又冒了上來。
上官丹鳳本就是個難得的美貌佳人,至少他浪蕩江湖這些年,都甚少見着比得上她這份美麗的女子。
那麼問題來了,比她還要美得太多的美人究竟會有多美?
原諒陸小鳳想象無能。
他沒忍住探出腦袋去瞧後面那架馬車,但卻晚了一步,隻依稀瞥見一抹淡淡煙紫的裙角淹沒在了車幔之後。
這樁小事沒對車幔之後的蘇鏡音産生半點影響。
她兄長雖處事手段果決狠厲,但金風細雨樓在江湖上還算是個正道幫會,人拖下去該怎麼辦,自有該處理的人處理,要是問出什麼來,自然也會禀告她哥知悉,其它的,就跟她無關了。
至于她哥方才說的什麼處理公務,對不起,她間歇性耳聾了。
過了江陵,在馬車上晃晃悠悠又走了一天,終于到了洞庭湖畔。
這江湖上有‘天下英雄,六成雷,四萬蘇’的說法。
雷指的是同在汴京皇城,以楚河鎮為漢界劃分地盤的六分半堂,蘇指代的自然就是金風細雨樓。
當今武林中三十六分舵七十二瓢口,除了那些自有傳承的峨眉少林神水宮等大派,其餘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江湖幫派,各有一半分别拜的兩家的山頭。
金風細雨樓麾下少說也有四萬多人,要撐起那麼大的幫會,自然也要有相應的買賣營生,因而水陸商道亦是皆有涉及。
長江水道之上,金風細雨樓的麾下分舵就有好幾個。
蘇夢枕的馬車剛行到洞庭湖畔,帶着風雨樓标志的二層大商船早已停在江邊等候多時。
此時已近黃昏,江畔人來人往,西邊市井來商客,東岸洞庭簇釣船,一派喧嚣,好不熱鬧。
蘇鏡音遲疑了片刻,還是戴上了帷帽。
蘇夢枕擡手為她理了兩下紗幔,輕聲道,“若是不喜歡,可以不戴。”
他的妹妹,他自然是護得住的。
蘇鏡音搖了搖頭,“還是戴着吧,能少些麻煩還是少些的好。”
她雖然總愛宅在家裡,但其實說到底,哪有女孩子不喜歡逛街的呢,蘇鏡音年歲還尚小之時,偶爾也會出去市肆上放放風,及笄之後,這兩年随着容貌愈盛,有時才剛踏出天泉山就能惹上一堆麻煩,因而她也就更是越發不愛出去了。
蘇鏡音戴好帷帽,毫不猶豫下了馬車,完全沒有半點等自家病怏怏的兄長的意思。
哪怕她還在啃老,呃不是,是啃兄。
畢竟是為樓主所備,風雨樓分舵準備的二層大商船一眼看上去氣派又雅緻,蘇鏡音從前很少出門,因而從未坐過大船行水路。
她興緻極佳,下了馬車一路走近江畔,都未曾察覺到自己發間的銀簪被人動了一下,隻倏忽之間,立時少了顆瑩潤透白的海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