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伴随着大門在平城身後“砰”地一聲關緊，室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山中族長沒有再發出一點聲音。他低着頭，眉頭微蹙，目光似無焦點地望着地毯上的某處，臉色凝重得好像能馬上滴出水來。他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似乎還在微微顫抖着——如此，任何一個人，就算是惠比斯和桢這樣的孩子也能看得出來：他們一向崇敬的山中族長大人，現在到底是處于一種什麼樣的心理狀态之下。

桢已經後悔得無以複加了。

她幹嘛自告奮勇地提出要幫山中阿姨找人？幹嘛聽了惠比斯的勸開啟了感知力？幹嘛直接跑上三樓？幹嘛要玩什麼偷聽的把戲？剛才她就應該撒潑打滾地拉也要把山中叔叔拉走！也免得他遭受這種打擊。

現在可好……

桢看看山中族長灰敗的臉色，真是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

身為一族之長，不，就算是她這樣的小人物也一樣。誰願意讓人圍觀自己的窘态？誰願意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給人看？就算是她野原桢，在被卡卡西那家夥欺負了之後，不是也連哭都不想在人前哭的嗎？

可是現在……他們想像小說當中的吸血鬼那樣變成蝙蝠“噗噜”一下飛走也不可能了——隻能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山中家族……到了我這一代，居然就要分裂了，哎……”

族長大人的聲音當中飽含着濃烈的痛惜意味，桢在一邊聽着都感到心裡酸痛。她想想，就算是族長大人馬上在他們兩個小孩面前老淚縱橫地（并不，族長大人現在還沒到五十呢！）哭訴支撐整個家族有多麼辛苦不易，她都不會感到絲毫驚訝。

雖然山中族長也絕對不可能那麼做就是了。

“恩……山中叔叔……”

惠比斯猶豫着開了口。到底是年紀大些頭腦也更清楚些，與很容易被個人情緒帶偏思路的桢不同，惠比斯可還記得山中夫人的囑咐呢！前面還有井一老師的婚禮需要山中族長出面，這可絕對不是一個人躲起來逃避現實的時候啊！

“他早就有準備了。”山中族長搖了搖頭，無聲地歎了口氣，把目光放在平城臨走時關上的那扇大門上，“挑這個時候跟我撕破臉，就是瞧準了我投鼠忌器……這絕對不是臨時起意。”沉默了幾秒鐘之後，他繼續自言自語道，“他不想我控制他，那我就放手吧。這麼多年過去，也該放手了……”

山中族長把注意力集中到正擔心地看着他的兩個孩子身上，似乎在看着他們，又不像是在看着他們。

“隻是可惜小風那孩子了……”

桢還記得當初在山中家族的新年聚會上那個橙色頭發的小男孩，還有他被自家爺爺吓到時那響亮的哭聲。

“剛才的事……你們倆一聽一過就算了，山中家族有什麼事也和你們無關，别害怕。”

惠比斯連忙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絕對會守口如瓶，打死他也不會說出去。桢也表決心說就算是面對着和她最親的凜，她也絕對不會透露一個字。

山中族長點了點頭，摸了下桢的頭頂，語氣逐漸和藹起來，

“平城說你的那些話，别放在心上。”

“你放心吧，山中叔叔，”桢聲音清脆地笑着說道，“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說我了，我不會當真的……你也别太難過了，至少山中阿姨和井一老師一切順利，這就最好了對不對……”

族長大人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然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剛剛想起了什麼重大事件一樣語氣急促地問道：

“你們剛才說井一他媽在找我？”

兩個人把頭點得像雞啄米。

“壞了壞了，我們快走。”

山中族長臉色一變，就像是背後有什麼惡靈追着他一樣，趕緊帶着兩個孩子出了門。

沒錯沒錯，今天不管有什麼重要的事，都重要不過井一老師的婚禮啊！就算是平城給族長大人找的麻煩也照樣不行！

雖然山中阿姨平時在家裡把“相夫教子”這一項工作做到了極緻，可并不代表她就是個以丈夫和兒子為尊的鹌鹑型婦女。平時在家裡那兩個上忍面前，山中阿姨的氣場可絲毫不輸他們。這一點就從井一老師經常被她教訓得啞口無言就可見一斑。所以……

“山中高嶽！”

一見到丈夫的身影，山中夫人就好像被上足了發條的胡桃夾子一樣，從遠處奔了過來，途中還竭力維持着自己的端莊形象。可是從她那蹿着火星的眼睛看來，她這會已經瀕臨爆炸了。

山中族長下意識地倒退了一步。

“你跑到哪去了？這麼長時間不出現想幹什麼？是不是又跟你那混蛋弟弟較勁去了？井一到底是不是你兒子？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他結婚？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嗎？親家和那兩家族長都等着你呢，你能不能上點心？”

山中阿姨壓低聲音語氣急促地奪命連環問。山中族長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安撫自己歇斯底裡的妻子，最終他還是看了一眼努力闆着臉的惠比斯和桢，臉色尴尬地小聲回應了一句：

“額……孩子們都在呢，多少給我留點面子啊……”

山中阿姨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惠比斯和桢。

“他們是外人嗎？叫他們去找你，怎麼連他們也給絆住了？就不能回來報個信嗎？”

惠比斯和桢誰也不敢吱聲。山中族長趕緊解圍：

“那個……回去我再跟你說，兒子婚禮要緊，快……”

山中阿姨“哼”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來對着族長大人和兩個孩子指指點點道：。

“你還催我？你有這心思剛才幹嘛去了……還有你們兩個小的，今天要是再出什麼事，我以後做玫瑰餅就全給阿凱，沒有你們的份！”

哎？不是吧？

桢和惠比斯連忙打了個立正，把腦袋一低，異口同聲地“是”了一聲，就像是兩個剛剛接到指令的士兵。

“你們倆趕緊去婚宴那邊吧！現在也沒你們什麼事了，快去吃點東西。還有你——”

山中阿姨威風凜凜地一轉身，好像得勝的将軍一樣用力挽住了自己丈夫的手臂，警告一般沖他瞪着眼睛。氣場被妻子全面碾壓的山中族長自知理虧，隻能唯唯諾諾地一邊點頭一邊被硬拉走了。

惠比斯感慨地看了看山中族長的背影，在心裡發出了如下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