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這一次是真的在護送三代（還有另兩位長老）了。

卡卡西細細思索着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開始他為了調查九尾襲擊案的真相而把三代的行程透露給團藏大人，團藏大人便制定了暗殺方案。然而三代不知從哪裡得到線報（或者也有可能是純

粹的巧合）把桢安插進了護送的隊伍裡，逼得卡卡西不得不改變計劃當起了兩面人，向三代大人坦白了一切。他們一同破壞了暗殺，也算是間接救了桢一命。之後的事卡卡西便沒有參與。不

過在他看來，三代那時應該是馬上找到團藏攤牌。團藏在把柄被三代攥緊的前提下，不得不捏着鼻子做出了不少讓步。直接撕破臉是不可能的，不然三代不會在會晤結束之後就馬上離村，更

不會一路上都擺出這種輕松的姿态來。

桢沒跟來。這是件好事。卡卡西一直在為沒能阻止她而内心不安，他甚至已經做好了任務當中他替桢擋刀的準備。幸虧這場面并沒發生。大約是三代覺得現在的卡卡西已經被自己勸服，于是

也沒再把桢當成卡卡西嘴邊的胡蘿蔔，以一個“有其他安排”的借口讓她留在了村裡。卡卡西覺得三代的命令讓他放下了心。然而，他們這一幫人出發時桢臉上那強撐出來驚愕後的若無其事

仍然讓他記憶猶新。

她會不會以為這是卡卡西和三代交涉後的結果？會不會依然覺得卡卡西一直都看不起她，一直盼着她趕緊退役了才好？平心而論，從前的卡卡西的确這樣以為過，但今時不同往日，他雖然固

執，卻并不是沒有轉變的可能……額，當然了，承認她實力強與不願讓她涉險并不沖突。盡管卡卡西也在為這個結果感到意外，但在他内心深處，他還是覺得三代這事做的沒錯。

别傷心，這是為你好。卡卡西不得不對她硬起心腸來——雖然他并沒有發覺這越來越難。

這一次的任務完成的很輕松。一路上他們沒遇到暗殺者，沒遇到山賊，路過的最大的野獸也不過是幾隻忍饑挨餓一冬天的瘦巴巴的兔子——根本沒有幾口肉，他們也沒費勁去抓。他們走的大

路，路過了幾個村鎮，得到了不少像樣的補給。由于沒有擋路的，腳程也很快。于是一行人兵不血刃地抵達了大名府，得到了大名大人的熱情接待。

大名大人、火影大人和長老們很快進行了會晤。其實人人都知道這不過是走個過場，大名大人對火影的任免隻有推薦權沒有決定權。但衆人依然做足了姿态。大名大人的護衛在會客廳外如同

壘人牆一般站了一大圈，生怕那個娘娘腔的中年男子受外人窺伺；他們這些随行的暗部們也沒有得到進入會客廳旁聽的資格，隻能分散在會客廳房頂和四周警戒；美貌的年輕侍女端的茶送的

水同樣得到了最嚴苛的檢查。護衛和忍者對茶壺茶碗挨個細看細聞，再倒一點出來給送水的侍女喝下去，以保證會晤的大人物們不會被不法分子毒害——就好像這事從前發生過一樣。以卡卡

西短暫而稀少的閱曆，他當然不知道這事有沒有發生過，但他隻留在屋頂上一語不發。

保險起見，他們當中應該留個感知系忍者，萬一有忍者假扮成侍女什麼的企圖蒙混過關呢？可惜，三代讓她留在了村裡——不，這不可惜，這很好。

會晤正式開始，卡卡西便拿出了自己的戰鬥素養，用鷹一般的目光掃視着庭院内的一切。這裡看上去非常符合大名大人的貴族身份，至少看上去要比木葉村那逼仄的庭院好看得多。然而完全

不懂建築美學的卡卡西完全說不出哪裡好。他隻能看到庭院當中那錯落有緻的燈籠、手洗缽、步石、櫻花樹等等。如果這裡零星有幾個人駐足觀賞，想來也會是非常幽靜雅緻的景觀。然而，

視野内充滿了穿着統一铠甲或是皮甲的護衛們，這便不成為景觀，而是——當然也感覺不到什麼肅殺的意味——給人一種很滑稽的感覺。

沒錯，就是滑稽。卡卡西沒心情觀賞景色。守在屋頂另一頭的止水幹脆已經打起呵欠來。

他能聽到室内隐約傳來的人們的談笑聲，然而談話的内容卻隻有零星幾個字，連“隻言片語”都算不上。但卡卡西想象着他們都能說些什麼：

大名說：歡迎你們來此，陋室蓬荜生輝。

三代說：能到大名大人府中作客實乃三生有幸。

大名說：孤（這種明明不到級别卻非要用在自己身上的自稱忒惡心）對四代火影的犧牲感到非常遺憾，對木葉村的犧牲者和死難者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慰問。

三代說：我謹代表他們向大名大人表示感謝。

大名說：恭喜您又成為了火影大人，希望木葉在您的領導下能夠負重前行。

三代說：都是同僚們的擡愛哈哈哈哈……

大名說：……

三代說：……

大名說：……

三代說：……

也不知道大名對他們遲到的這件事有沒有什麼看法。卡卡西确信三代不會讓這件事外傳，但他到底是怎樣與團藏大人進行交易（更可能是一邊倒的碾壓）的呢？

他們說的都是官場套話，毫無營養，實在無需讓這些東西灌滿他的耳孔。事情基調已經定下，團藏接任無望，那麼來回背叛的卡卡西大概已經成了團藏的眼中釘了吧？

雖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一天很快過去了。幾位大人物走出會客廳時，臉上的表情都很輕松——至少短期之内不會有人再對火影的位置虎視眈眈，自然是一件值得輕松的事。然而卡卡西相信，等三代大人回去面對

重建之中的村子時，臉上的笑容大概就會消失了。

他們并沒急着回村，而是決定接受大名大人的邀請，在府中休息一夜，明日啟程回木葉。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雖然他們是忍者不應被物欲左右，但在情況允許的條件下享受更好的待遇，誰也

不會反對。

晚飯過後，大人物們進入各自的卧室中就寝。忍者們則抽簽分配好站崗的班次。卡卡西抽到了前半夜，站在三代大人的屋頂上向下俯視。果然，庭院當中那礙眼的人群被清除掉之後，月光之

下的景緻也頗有可觀之處。

春天已到，天氣在一天一天地變暖。不光大名府，就算他們來此地的一路上也沒有看到大規模的積雪，頂多是在路兩旁的石縫裡還有那麼一點點很快就會融化的殘雪。從高處向下望去，步石

已經逐漸被嫩綠的草芽包圍。相信很快，那青草會布滿整個庭院，成為蟋蟀或是螢火蟲們的安樂窩。當然了，他們現在根本看不到跳動的小蟲，即便是月光就從頭頂瀉下，也沒有哪隻早熟的

蟋蟀發出聲音。幽靜的庭院當中隻隐約有巡邏的守衛們走動時铠甲摩擦發出的微弱響動。這個季節是櫻花綻放的時期，庭院四周也散落着幾棵開滿粉紅花朵的高大喬木。微風吹來，櫻花瓣如

同碎雪一般從枝頭落在庭院各處。卡卡西從未細細鑒賞過絢爛的櫻花。由于櫻花盛開時同時也是遊人大規模出動時，他覺得人一多就等于“出事”的幾率呈幾何倍數增長。再加上時不時的戰

事讓人喘口氣都費勁，他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賞花。然而現在，盡管沒人給他提供什麼賞花時必須的零食和飲料，更沒有三五知己談笑左右，卡卡西依然覺得自己這個“遺憾”可以被補全了。

“很漂亮的花，不是嗎？”

三代的聲音很低沉，就像是音調高些會影響到櫻花瓣落地的美妙姿态一般。卡卡西一驚，趕緊行下禮去。他在三代那裡的“叛徒”嫌疑還未洗清哪。

然而三代好像根本沒意識到身邊的卡卡西還挂着的雙重間諜身份，臉上帶着一絲笑意仰頭望着高大樹枝上緩緩落下的細碎花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