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應聲。沒人知道他所說的到底是作為下屬對上司的恭敬之詞，還是僅僅是同意“花很漂亮。”

“……很漂亮，但有一點不足，卡卡西，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那雙并不算蒼老的雙眼望進卡卡西的眼睛裡，像是能把他的所思所想全部窺探成功。卡卡西眨了眨眼睛，思考了幾秒鐘。

他說道：“是因為存在的時間太短暫了。它很美好，但是太短暫了。”

“說得對。雖然花語裡總是在贊美櫻花為‘瞬間即是永恒’，那一瞬間的美好可以永遠留存在記憶當中，但是，畢竟存在的時間太短暫了。我會為她的美麗而驚歎，但是，當我想要讓她陪伴

我的時候，卻永遠捉摸不到。”三代轉頭，繼續微笑着望着滿樹繁花，“當然了，你還太年輕，恐怕不會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吧。”

這句話……很複雜嗎？

卡卡西還記得某人對他說過什麼有關于什麼東西轉瞬即逝的含義那些話，然而他一時想不起來這是誰在什麼場合說出來的了。美好的事物當然是不能永存的，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嗎？世間萬物

都有其規律可循，有的東西短暫，有的東西漫長，有什麼不能理解的呢？為什麼非要讓應該離自己遠去的東西留在身邊呢？這豈不是太過勉強，而且違背了自然法則呢。

“恩……我是這樣想的，三代大人。就比如眼前的櫻花，可能過上兩三天就都會凋謝，這絢爛的場面也會消失不見。但是，到了明年，它還會重新萌發，重新開出這樣的花朵，同樣也會像這

樣美好。那麼，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永恒啊。”

三代笑了。他的眼睛眯縫起來，眼尾的魚尾紋加深了好多。此刻看來，他更像是個被後輩的話語逗笑的長輩，而不是高高在上，并且可能對木葉村心懷不軌的火影大人。不過他那種“年輕真

好”的表情并沒讓卡卡西釋然多少。

“卡卡西，你有沒有想過，雖然明年的花朵也很美好，但是，明年開出的花，已經不是眼前的這朵花了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那句“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嗎？卡卡西無聲地歎了口氣，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三代的思路了。

“……沒關系，你總會懂的。”三代又笑了笑，把頭擡高了些，看了看月亮的位置，“你可以下去睡一會，反正我現在并不需要什麼保護。”

這可是不行的！三代當然可以體恤暗部，可暗部也有自己的職責！像這種丢下被保護人自己跑去睡覺的行為怎麼可能發生在卡卡西身上呢？他趕緊禮貌地拒絕并表示自己會忠于職守。三代見

卡卡西堅持留守，便無奈地搖了搖頭，很沒形象地坐在了屋頂上，就像是坐在辦公室書桌後一樣适意。

“卡卡西，我一直在為水門和玖辛奈的死感到遺憾。”三代低聲道，“本來應該是我這個老家夥去做的事，他怎麼就……”

卡卡西瞬間覺得自己的喉嚨被哽住了。他不知自己應該做出什麼反應，隻能無聲地站在三代的身後，把雙手緊緊貼在大腿上。三代這是打算向自己坦白什麼，亦或是承認什麼……

“那樣美好的年紀，就被強行終止了……還有玖辛奈，她把鳴人托付給我……我卻為了他的安全不得不把他送進孤兒院，就連波風家的姓氏都不能自由冠上……”

“不，三代大人，我……我想我能理解你，”卡卡西同樣沒去看三代那孤寂的背影，“鳴人是九尾人柱力，确實應該在一個沒人注意的環境下成長起來，不然的話，對他、對木葉都太危險了

。”

他不得不承認三代是對的，孤兒院院長對他的勸解也是對的。至少在這一點上，他不該懷疑三代。

“老師他愛着木葉，所以，我相信他做出的選擇都是發自本心的。”

“那麼……你呢？卡卡西？”三代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散在微涼的夜風中淡淡的花香裡，“你愛木葉嗎？”

卡卡西沉默了幾秒鐘。

“是的。”

三代歎了口氣。

“玖辛奈懷孕那時，水門打算讓你去做她的護衛。這件事，他問過我的意見。”

卡卡西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隻知道這件事源自老師想要讓他見證新生命的成長從而由帶土和凜的死亡陰影中走出來，可沒想到，三代居然也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我對他說，卡卡西是你的學生，他愛着你們整個集體。不然他不會消沉這麼久。現在你既然想讓他振作起來，那就盡管讓他去做吧。卡卡西會像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那樣保護玖辛奈。同樣

，卡卡西，我知道你愛着這個村子，我也相信你會好好保護它，就如同保護你最重要的人那樣。”

“……是。”

之前的背叛行為，一直如同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在卡卡西的心頭，這幾天他夜不能寐，眼睛下方有重新出現了陰影。然而，此時三代的話卻徹底解放了他。一語終了，卡卡西的背後布滿了汗

水，就連那怡人的花香都變得令人煩躁不安。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做到了寵辱不驚的地步，他會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到了現在他才突然發覺，他的生命當中還有很多擔子是他根本負擔不

起的。

他也許可以殺了三代，可是，三代是木葉的火影。如果木葉的火影一再損耗，村子承擔得起嗎？他承擔得起嗎？

做了壞事（也許不是壞事）導緻了嚴重的後果卻一走了之或者自殺謝罪……試問天底下還能有誰比卡卡西了解得更清楚？

不，那當然不是懦夫的行為。帶土也說他是個英雄。可是，這樣悲情的英雄，真的就是卡卡西想要成為的？

“卡卡西，就像我剛才說的，”三代最後說道，“我們總會希望美好的東西存在的時間能更久一些。”

“是……是的，”卡卡西的眼眶有些發熱，但他努力忍住，“火影大人，謝謝你。”

“不，應該是我謝你才對。畢竟，有了你我才撿了條命。”

卡卡西的臉開始發燙。三代的話有些道理，如果卡卡西不是由于某些原因臨陣倒戈，這位火影的确會遭遇危險——可是，如果沒有他這樣一個洩密者，這次暗殺也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對不對？

三代為什麼會對他如此包容，就因為自己是水門老師的學生，木葉白牙的兒子？

他又慚愧，又感動，又疑惑。可是，卡卡西依然把那個在他心裡萦繞了許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三代大人，您讓野原桢加入暗部，是……”

三代是知道桢和水門班的親密關系的。他是不是在發現了卡卡西那鬼祟的調查行為後便以防萬一地把桢帶到了自己身邊？現在危險解除，又把她排除在外了？

三代沖他眨了眨眼睛。

“卡卡西啊，召某人進暗部自然是看中她的實力，而做出的不同的任務安排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你說呢？”

盡管三代這打太極的話相當于什麼信息都沒有傳達，卡卡西還是覺得自己問得夠多了。沒關系，她不出來也好，在村裡更安全。他還是好好想想回村之後該怎樣重新刷好感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