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桢也緊張得冒汗,聽了癸的話也不由得憋出一個扭曲的笑來。她又看了看花雲那執拗着不肯縮小的肚子,扔了一句:
“要是光疼的話,那可不算是問題。”
沒錯,産痛這種東西在醫生們那裡從來都不是問題。
她揉了揉自己僵直的手指,轉身繞過一道屏風,打開了産房的大門。矢田部大人就守在門口寸步不離,一見木葉忍者出來,立刻被吓得不敢哭訴了。
面對着産婦家屬時,桢一向和顔悅色,更何況眼前這位雖然管不到她頭上,卻也算是一國的大人物,需要微笑服務。另一方面就是,她的确見多了愛孩子的父親,地位如此之高的卻是頭一個,她覺得實在難得。
三代,風影,你們看看人家是怎麼當爹的!!!
“矢田部大人,花雲小姐還在生産,沒有出其他問題,您不必太擔心。”
“哦,哦,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矢田部大人機械地點着頭,眼角還殘留着水珠呢。他兩隻手握着拳頭,胳膊有點顫抖,顯然花雲生了多久他這個姿勢就保持了多久。再冷眼看看門口四周。乙距離産房門大約兩三米,一向冷硬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遠處的庭院裡,下人和護衛們各司其職,并沒因為主家如此失态就擅離職守——情況還好,看來平時矢田部大人還算禦下有道。
“我剛才聽到您說,您的妻子似乎是在生産時出現了什麼情況……您可以和我簡單說說嗎?”
那時的矢田部大人還沒當上關白大人,不過是一名不顯山不露水的貴族子弟。愛妻生産,他也是這樣守在産房外面。但是,聽多了衆人議論“是個女的就會生孩子”的言論,他那時一直以為女人生産就好像母雞下蛋,區别隻在于母雞下完了蛋才“咯咯哒”,女人卻從開始生一直嚎叫到孩子落地。然後,他便聽着妻子的慘叫聲焦急地等待,盼着她快點生完好少受點罪。結果,生到一半妻子在産床上開始抽搐,後來便神志不清。等到小花雲出生,這位母親便陷入了深度昏迷,并再也沒有醒來。
重度子痫。桢在心裡默念了一遍。果然,矢田部大人緊接着語氣空洞地叙述着:
“後來他們告訴我那是子痫……病因不明,因為前期沒症狀也無法預測……您,您說,”矢田部大人不由自主地對比自己女兒年紀還小的桢用上了敬語,“花雲她……她會不會……”
桢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麼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實話實說“有遺傳可能”是不可能的,矢田部大人會被她吓死過去;可報喜不報憂也不行,最後她想了想,保持着自己一貫的微笑,聊勝于無地安慰道:
“目前為止情況還都很正常,我們應該對您女兒抱有希望。”
然後她迅速退回到産房内,免得矢田部大人反應過來發現她根本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都沒說。她聽着矢田部大人在她身後不斷重複着“希望希望”,動作很快地把門關緊,回到了花雲身邊一邊繼續給她加油鼓勁,一邊在心裡詛咒這缺醫少藥的現實情況。沒人來,誰都不能來,她隻能用心祈禱花雲千萬别扔下那麼愛自己的老父親不管。
于是他們一直被這死活不肯順利出生的寶寶折磨到了天色蒙蒙亮。十幾個小時下來,花雲的嗓子早就嘶啞得不像樣子。桢和癸盡管身體和精神一樣疲憊,卻誰也不敢放松精神去休息。産程終于到了末期,希望就在前方。花雲沒有像她的母親一樣抽搐,她會……
“什麼人!”
門外傳來了喧嘩之聲。動靜不小,桢卻根本無暇關注。管他到底是想要花雲的命還是孩子的命,就讓他們放馬過來吧。乙在外面,他一定會把這間産房守護得風雨不透;不行的話還有癸,她要是把身上的毒藥統統拿出來,絕對夠讓那入侵者喝一壺的;還有她,額,不行,她的職責是守着孩子,守着産婦,她可不能扔了自己的職責不管啊……
大門突然被打開了,清晨的冷風吹進室内,吹在那被冷汗覆蓋的皮膚上,激起一層又一層雞皮疙瘩。花雲在做着最後的努力,桢無暇看向門口,她聽到了癸的聲音:
“……怎麼是你?”
“用力!!!!”
桢尖叫道。她停留在花雲腿@間的雙手被湧出的熱流淹沒,一個隻比她拳頭大一點點的濕漉漉的小腦瓜在經曆了長達十幾個小時的痛苦之後終于出現,随後便是那小小的身體和四肢。等到桢終于把這輕飄飄的小嬰兒接在手裡時,她簡直想哭。可她不能哭更沒有時間哭。生産還未結束,她需要剪斷臍帶并幫助花雲娩出胎盤來——這工作癸顯然無法接手,也的确沒别人可用。
“癸,幫我抱着孩子!”桢頭不擡眼不睜地叫道。
一雙手很順手地接過了孩子。桢按照從前學過的标準手法剪斷了臍帶。後面的工作她在産房裡看得多了,還是會做的。等到她忙完了産婦身上的活計,一轉頭便發現那雙手中捧着的小寶寶已經不再是剛出生那時髒兮兮的模樣,而是被洗得幹幹淨淨的,還包上了包被。她這才想起來,剛才隐約聽到了有水聲,顯然癸已經非常專業地給寶寶洗了澡。
現在糾結癸是從哪學來的這一套不是時候,桢接過了“呀呀”叫喚着的寶寶,把它湊在強撐着睜大雙眼的花雲的臉旁邊。花雲隻轉頭看了一眼就昏了過去——嗯,是真的昏了,不是發病。她很堅強,什麼事都沒有,隻是累壞了而已。
桢也累壞了。
她低頭又看了眼懷裡的小寶寶,心想那預料之中的情況總算沒出現。那麼……剛才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人進來了?她擡頭望向了門口。
一個留着亞麻色中發的女人站在距離産床兩米處望着桢。她沒笑,卻依然神情溫柔。她的兩條袖子挽到手肘上方,雙手還濕着,很明顯剛才碰過水。
“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