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對他們,換來了什麼?
鼬開了寫輪眼。八歲開寫輪眼,這在人才輩出的宇智波家族也稱得上戰績驚人了。其實鼬老早就知道開眼的契機所在,卻從來料不到這契機會在他的隊友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父親對他說“我以你為傲,你的實力提高了,村子裡也想考察你,這才說明寫輪眼到底有多麼重要”,還有“你可别因為開了眼就驕傲自滿,還需要繼續加油啊”。族裡長老們也都在恭喜父親後繼有人,并斷言鼬會成為超越所有前任的新任族長,宇智波家族肯定會重新回到當年舉足輕重跺跺腳村子就能顫三顫的地位。
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提到他這雙眼睛是怎麼來的,盡管他們都知道。這個情節的走向就好像鼬在外面随便完成了個任務,回來就開了眼。個中細節根本就無人關心。
可鼬自己知道。
天麻為了保護他而死,他這才開了眼。心子悲痛欲絕,哭了好長時間,最後連忍者都沒法當;鼬的老師也是意志消沉了一段時間。可是,了解到了全部真相,同時在其中得利最大的宇智波家族,沒有人對天麻的死提一個字——鼬深信,他們甚至都沒人有興趣知道天麻的名字,就算是暗地裡想起來,肯定也隻會想到“鼬運氣真好,被同伴保護了一次就開了眼。”
是啊,鼬的運氣當然是好的。獲得了寫輪眼的人是他,不是天麻。丢了命的人是天麻,不是他。
天麻死了。或者可以說,天麻是代替鼬死的。可是,鼬的家人,不說“提到天麻總是輕描淡寫一帶而過”吧,他們甚至都不會提起他。他們滿心滿意隻關注着實力會不會提升、家族能不能振興,其他的全不在意。
這就是父親,乃至于整個家族對村子裡其他人的态度。
止水倒是與其他人不同。那時的止水也沒多少時間和鼬湊在一起,但聽說了這件事之後,止水還是陪着他去了趟慰靈碑。鼬清楚家族對于止水的态度。他們能容忍止水的某些行為,就因為他是家族當中的天才,另外,他給鼬起到了極好的帶頭作用,将來有很大可能“輔佐”鼬來實現家族的目标什麼的。想想看,如果止水實力不強,恐怕就會和其他資質平庸的族人一樣,早就被從鼬身邊隔絕開了吧。鼬知道止水也明白這一點,所以,盡管很多時候止水并不能說太多話,可他依然對止水這一次的行為感激不已。
當然了,在和父親進行那次對話的末尾,鼬盡管在背後緊緊攥着拳頭,卻依然在臉上保持着父親一貫喜歡的那種淡漠的微笑(“家族繼承人就需要成熟穩重,整天樂哈哈的像什麼話!”),說了句“好的父親,我記住了”便離開了。然而,那天晚上,難得一次哄佐助睡着之後,鼬抱着弟弟哭了很長時間。他不敢當着佐助的面哭,三歲的佐助肯定會問他原因,不然就會去問父親母親原因——“哥哥為什麼哭呀”,然後就是父親嚴肅的質問和“别因為不相幹的事牽扯精力”的勉勵。
這是鼬第一次感覺,自己的想法和家族格格不入。但他還是要按照家族的意思繼續走下去,就像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那之後又過了幾年,在這幾年當中鼬當上了中忍,也能自己帶小隊了。他是衆人口中的天才忍者,帶隊的效率也居高不下。隊友們崇拜他卻又對他敬而遠之,家族裡的人關注他卻又忽視他的内心感受,小弟弟佐助喜愛他卻又不得不在他的刻意遠離下對他失望……鼬想想,如果沒有其他的某些事,未來的自己大概也會變成父親那樣吧。
對于父親和其他族人們對恢複家族榮光的執念,鼬其實是了解頗深的——當然大部分信息都來自于族人們的描述而不是他親眼所見。宇智波家族是世界上的頭号家族,族内能人甚多,他們為建立木葉村傾注了全部心血,是村子裡的大功臣雲雲。然而——在說完了以上對家族的正面評價之後每次都會馬上接一個“然而”——然而,現在的木葉村人心不古,人們平靜日子過慣了就忘恩負義,他們把宇智波家族的忍者們固定在了警務部裡,除了需要上戰場的時候會被村裡拎出去當炮灰,整天就負責一些抓小偷啊、維持治安啊、破破民事和刑事案件啊等等雞毛蒜皮的無聊工作。什麼村子裡的日常行政,财務工作,對外對内的政策拟定那些重要工作,宇智波家族都插不上手,乃至于連個知情權都沒有,還得通過交好的内部人士透消息(而且都不是無償的啊)——雖然這對财大氣粗的宇智波家族來說并不算什麼損失,但從中體現出的意思是十分明顯的,再有,宇智波家族也丢不起這人啊!後來的九尾襲擊案,村裡人還直接把矛頭指向了宇智波家族,後來更是借着村子重建的幌子硬把整個家族給放逐到了村子的邊緣地帶!這簡直就相當于直接往族人臉上甩巴掌了好不好?
宇智波族内總會定期召開小規模的高層聚會,與會衆人除了族長、長老,當然還有在警務部内的高層,以及幾個族裡的重點培養對象,鼬和止水都在其中。明面上,有資格參會的這些人可以在會議上暢所欲言,表達自己對家族發展以及出現問題的看法和意見。然而,随着小鼬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發現,現在這種會議更像是一場,乃至于若幹場訴苦大會。通常的流程是這樣的,每位參會者按照年齡資曆等順序首先說明最近家族以及個人取得的成績,然後再把最近家族和個人遇到的困難分享一下,衆人讨論之後總結出最合适的應對方式——個人問題且不提他,給家族問題提供應對方式也就成為了家族政策的制定過程(當然有不少問題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真正解決掉)。結果,這些年來每一次的家族聚會都會以“村裡那些高層們總算不敢小看我們”開頭,以“我們得拿出個像樣的方式才能不讓村裡那些高層們小看我們”結束。看着衆人的架勢,就好像他們泾渭分明地把“家族”和“村子”放在了對立面上一般。
可……是這樣的嗎?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明明一直都是“每個人都是村子的一部分,密不可分”啊!
沒有人提出過這個問題,鼬确信,就算是他——這個家族聚會上年紀最小的成員提出問題,也肯定會招來嗤笑和回家之後父親大人的嚴厲訓斥,盡管那時剛過十歲的他還不是很理解這件事。于是他保持了沉默,打算偷偷問問一直信任的止水。
結果,止水在聽完了鼬的疑問之後,放肆地大笑了一場,眼淚都笑出來了,最後那笑聲差不多和哭聲一樣難聽。鼬難免覺得自己被狠狠滴嘲笑了一番,臉色不太好看。一見喜歡的小弟弟黑了臉,止水大概也覺得自己笑夠了,他抹着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拉住了鼬,并認真地跟鼬解釋說自己并不是覺得鼬可笑。幸好,鼬倒也沒有真的生哥哥的氣,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止水能像從前一樣解決他心中的疑惑。但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聽到什麼,以及在未來他将會面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