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時間到了。
她已經享受了這麼久安穩又幸福的時光,也應該做些什麼了。
她看着木葉村的一切都覺得溫暖,看着卡卡西做什麼都覺得不舍。可是,她終究還是要抛棄這一切,強迫自己回到那早已經預設好的軌道上。
如今就到了需要她做這些事的時候。盡管這一天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心髒懸在半空,總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也令她略不安——這點不安可以忽略不計,沒有什麼事比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更重要,就連卡卡西也不行。
但是這樣一來,她便控制不住地覺得自己很惡心。她之前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她是愛他、喜歡他,但她的所有愛、所有喜歡都是有所保留的,哪怕是她願意為他做所有事也一樣。她從來做不到像他喜歡她那樣毫無芥蒂。就像今天,她滿心裡都在為終于能離開、終于能得償所願而興奮。她的确覺得自己很對不起卡卡西,并且也在為自己這種不辭而别的行為感到深深抱歉,可是,這種抱歉并沒有強烈到讓她情願放棄行動的地步。
她一直在為今天做着準備。
“都收拾好了吧?”
問她問題的是團藏大人。他今天沒有穿那身漆黑的、根本連幹不幹淨都看不出來的黑袍,而是一反常态地穿了一身白色忍者裝,看着可比他平時的模樣年輕了不少。桢用帶了些新奇的目光望着他,心裡不由得開始想着,領導是不是專為了送她出去任務才穿的這樣隆重,或者說,是不是因為她這任務過于兇險,這才換了身隆重的衣服“送”她。
可不管答案是哪一個,她終究還是要去的。不隻是為了完成任務,更是為了……
她單膝跪在地上點了點頭,說了一個“是”。她下意識地把撐在膝蓋上的手放在了自己背後,握住了那細細的傘柄。
這一次的任務很重要,她很可能連命都保不住。所以,她需要帶上對自己來說有用的東西。“”
“怎麼樣?”團藏大人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他挑起了一邊嘴角,嘴邊的皺紋加深了一些,“很快就要走了,會不會有些舍不得?”
都到了這種時候,已經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團藏大人依然會對她的某些行為不滿意。是啊,換了是她的話,肯定也會懷疑屬下的忠誠度——這不是一個月兩個月就能輕易完成的任務,這是需要遠離木葉、遠離火之國不知多久的任務,領導對此表示強烈關注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對不對?
她照實說道:
“其實是很舍不得……但,我知道我的責任。而且,您懂的,我總是在為這一天做準備。既然您已經覺得我有能力接受這任務,我便盡量不讓您失望。”
什麼“舍不得”啊,什麼“為了别的事做準備”啊,還有什麼“盡量”啊,全都是領導不愛聽的話。她隻想實話實說。表決心什麼的,她都會,說漂亮話,她也可以不重樣地說出幾籮筐。可她知道,自己能在團藏大人身邊待這麼久,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會什麼甜言蜜語。而且,團藏大人也絕對不是一個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打動的人。
“這樣就好。”團藏大人輕輕點了點頭,相處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了下屬這種不走尋常路的說話方式,也不會因此對桢有什麼看法,“那麼,就準備出發吧。記住,出門一路向北,會有人在路上接應你的。”
此時此刻再說什麼也都是廢話,桢又說了一個“是”。她喘了口氣,預備從地上站起身來,餘光卻看到原本距離她能有兩三米的團藏大人慢慢地向她走近了兩步,并把左手伸向了身後,探入了忍具包裡。
如果這是别人的話,距離如此之近還對她作出一副預備攻擊的動作,桢肯定一蹦八丈遠了。可是,如果團藏大人想要她的命,是絕對用不着使用什麼武器的——團藏大人徒手都能生撕了她,殺雞根本不需用牛刀。然後,她便看到團藏大人那骨節粗大的左手伸在了自己面前,指尖處露出一把短刀的木質刀柄來。
“你好歹在我手下這麼多年,我沒什麼東西給你送行的,就這個吧,”團藏大人的左手微微動了動,刀柄露出的稍長了些,遞到了她面前。一段雪亮的薄薄刀身出現在了團藏大人的手腕旁邊,彰顯着它的不同尋常,“要記得,出門向北,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回頭。”
能遇到什麼事?桢皺着眉頭望着團藏大人那張神情不明的臉,心裡琢磨着他這話的用意。然而就算是真的“遇到什麼事”也隻能等她出發之後才能真正遇到——她猜想也許是什麼不相幹的人,或者有可能是三代那邊派人過來阻止她……不會是卡卡西吧?如果她真碰上了卡卡西過來站在她的面前,她又該如何是好?
額,應該不會是卡卡西的吧……早上卡卡西照例早早起來,給她做好早飯便匆忙離開,應該……嗯,她要走了,而三代大人肯定是更想要讓她趕緊消失,那麼就算他真的得知了什麼消息,也不會透露給卡卡西知道的吧。
沒錯,肯定不是卡卡西。
既然不是他,那就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擋她的腳步。她低聲說了個“是”,小心地伸手過去,握住了那短刀刀柄。那帶着紋路的木柄并不光滑,手指觸摸上去還帶着一種特殊的寒意,但她并不介意這點。她不會自視過高覺得領導給了她什麼神兵利器,但以她對團藏大人的了解,他能在這種時候給出的武器也必定不是凡品。
團藏大人沒有松手。他依然反握住那刀柄上方,保持着将短刀遞給她的姿勢。見她表情呆呆地望着他,這位領導那代表着嚴苛和冷酷的薄唇略微抿起,似乎是向她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正當她以為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時,握住那刀柄的手掌一緊,那隻手已經被團藏大人牢牢捏住,根本無法抽回。
不,她當然不會以為團藏大人想要和她來個友好的握手什麼的。因為緊接着,團藏大人扣住她的手掌,連同那柄根本還沒交出的短刀迅速拉回,連帶着她的身體都不得不向前傾斜,要不是她另一隻手及時撐住地面,幾乎就要摔上一跤。“噗”地一聲輕響,那鋒利無匹的刀刃便深深刺進了他那結實的右臂,刀身沒入手臂肌肉幾乎有三分之一。但這還不算完。手臂受傷之後,團藏大人的臉色絲毫不變,他依然捏緊下屬那由于過分緊張而變得冰冷的手指,持刀用力向下劃去。伴随着輕微的布料被利刃劃破的聲音,一條差點貫穿他整條手臂的巨大傷口便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她看到了那如同猛獸撕咬獵物般裸@露出的血肉。大量鮮血洶湧而出,沾濕了那白得刺眼的忍者服。到了這時,團藏大人終于開恩放開了她的手指。他回手捂住了自己受傷的手臂,但那無濟于事,鮮血噴湧,很快從他的指縫間流淌出來,一小股一小股無聲地落在他們之間的地面上。
她瞪着團藏大人,全身僵硬地保持着剛才那半跪的姿勢,沉默着。
“記住,”團藏大人的臉色終于有些發白,但他的聲音依然保持不變,“向北,無論如何都不要回頭。”
到了這種時候桢要是還搞不清楚上司的用意那就真的是傻了!她迅速站起身來,連個“再見”也欠奉,轉頭便往這棟建築的北門沖去——沒錯,這裡就是當初團藏大人和卡卡西有過些許秘密接觸的那個廢棄的自來水廠,許多年過去,這裡依然是爛尾樓的狀态,而且比之前更加破敗了許多——一路上沒有阻擋者或是追兵,但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一旦團藏大人估摸着她已經離開了這裡,他必定會把自己受傷以及因何受傷的事告知給手下人。到了那時,恐怕自己就要迎來一輪接一輪的真正的追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