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等到桢可以出門,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了。
她的兩條腿都是實實在在的骨折,骨頭想要長好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的事;她從高空墜下時,内髒也受了傷;她中了榕蘿的毒,至今那隻腳還是綠色的;她那時流了很多血,險些休克而死……她不光需要醫療忍者的治療,當然也不能缺少營養和良好的環境。可兜的醫療忍術由于年紀原因并未好到逆天的程度;她卧床期間,除了打些營養液并沒有什麼其他的額外補充,飲食也肯定不如在木葉期間符合營養學;再加上她身處這個不知是地上還是地下的石穴中,根本連陽光都曬不到。所以,她能想象得到自己現在的慘淡模樣——一定是面黃肌瘦可憐巴巴,來一陣風都能被刮跑。
不過,随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的情況總歸是逐漸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現在的她很多事情都不再需要兜的幫助。她已經可以吃正常的餐點(雖然這裡的夥食完全談不上色香味),當然也每天都會拄拐下地進行恢複性的訓練。不過這種活動是受到嚴格控制的——兜告訴她,當然她自己也略懂,剛剛愈合的骨頭可經不起某人不要命的蹂躏。她不是什麼開了外挂的世界級大boss,當然也就沒法适應那種非人類才能夠采用的恢複訓練方法。所以,不消兜提醒她,每天她自己都會嚴格地遵守訓練規則,多一分鐘都不會浪費。
這就是醫生們最喜歡的病人了,不會自作聰明,不會自以為是。套進普普通通的醫患關系當中,她和兜堪稱相處甚歡,從不會有沖突,就算是偶爾她和兜有些理念不同的部分,由于她離開醫院已經太久,所在的又一直是和她這會的狀态沒甚關系的婦産科,她總是會讓自己完全服從兜的指揮,不會提出什麼異議。明擺着,兜應該算是大蛇丸派過來照顧她這個重傷号的人,應該也是在盼着她趕緊好起來的,那她何苦就要為了證明自己正确去和他作對呢?更何況,偶爾她也能調集自己不多的查克拉探知一下兜的思想,嗯,目前為止還沒什麼讓她感到危險的部分。雖然這并不能證明兜對她青眼有加,但他至少沒有心存惡念,就算是一項不錯的收獲了。
有關于那位銷聲匿迹的院長大人,桢了解得再少,也會比兜多。而與野乃宇差不多同時離開孤兒院的兜在這些年中除了見過院長幾張照片,根本都沒和她打過照面。桢難免會在心裡暗暗吐槽團藏大人和大蛇丸的手段——太不人道,既然想要長期控制住這兩個人,就不該采取如此苛刻的方式,總還是要讓他們偶爾見個面,讓他們心存希望才對的嘛。雖然這點希望就像是驢子眼前挂的胡蘿蔔一般遙不可及。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可笑,她還在這裡事不關己一般把兜和野乃宇比喻成驢子,可她自己還不是在心甘情願地當這個驢子麼。比那兩人更甚的是,兜和野乃宇至少還都活着,雖然見不到面,但他們知道對方的存在,知道對方一直在惦記自己,還能從照片上推測出對方近期的動态,已經算待遇很不錯了。可她呢?凜犧牲是确确實實的事,而那水影實力又遠超她,她覺得自己前方的希望簡直比兜和野乃宇還要渺茫得多,她又有什麼立場去嘲笑他們呢?
既然大家看起來半斤八兩誰也用不着笑話誰,桢倒是對兜産生了一種同病相憐的親近感。當然,這種親近感也在于她養傷期間根本見不着别的活人,如果再不和兜搞好關系,就隻能像是被關禁閉一般幽居于此,說不定連飯都吃不上(這個誇張了,大蛇丸大人肯定不會由着她餓死的)。但是……這位大人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怎麼連個面都不露呢?
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和大蛇丸相處的那一階段,她覺得自己和大蛇丸之間除了沒有個師徒或是上下級名分,别的什麼都不差。在幫助大蛇丸打下手、做飯、收拾實驗室的時候,她感覺就算是紅豆也隻能做到這份上,而紅豆做飯還不好吃。那時,她是抱着一種“我指望你做出些成績别讓我失望”的态度去做這些事的。而經曆了這麼多以後,她似乎是醒悟了,發覺複活死者那種事的确是太過無稽,也許未來會有人成功吧,但她估計自己也看不到那一天。既然希望客觀上被削減了,那麼她對自己即将面對的人或事也就不那麼心急。她隻管好自己就夠了。
這些天當中,她并沒有刻意地去逃離有關于卡卡西的記憶,不會讓自己在偶然想到他之後就趕緊轉移思路。究其原因,她是那個主動離開的人,才能做到這種表面上的灑脫。如果說先離開的是卡卡西,她自問沒那麼容易放手。那麼以己推人,卡卡西目前的狀況如何……她既然都不在卡卡西身邊了,也就沒必要再去管那些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更何況,她已經從兜那邊聽說,自己現在在木葉的官方通告裡已經是死人一個。卡卡西不是第一次經曆親近的人死亡這種事,想來應該有些經驗了。他是個好人,不會做出什麼過激舉動。再說,三代大人肯定也不會允許他這樣做,具體到三代怎麼勸服卡卡西,她不是特别清楚,但總歸離不開“你老師”,“鳴人”之類的吧。
這樣做、這樣想也許太無情了。但她不得不如此,因為她的時間有限,必須抓住每一個機會。卡卡西不同,他有整個人生可以用來撫平傷口,而她沒有。
桢自己能下地了,自然就能慢慢挪出那間幽閉的石屋到外面去。然而出去了也沒有什麼用。走出那扇看似從未上油的房門,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條長長的通道,而且照例光線昏暗讓人不知身在何處。通道兩側每隔幾米都有與她那間一般無二的房間,看上去活像是條被拉得太長的簡陋又破舊的旅館走廊。一般來講,被搞成這樣的旅館總歸少不了一些鬼故事助眠,比方說某天某人死在了房間的浴缸裡,後來那個房間就開始鬧鬼,最後不得不封閉房間,但仍然有絲絲“鬼氣”透過房門傳到了走廊上,才能造成如此效果。但是,在這個世界上,人比鬼要可怕得多。至少桢從未見過什麼鬼,但她見過太多太多不幹人事的人了——比如眼前的大蛇丸大人。
最後一次見面,大蛇丸大人是那個村裡人聞之色變的誘拐犯/變态科學家,他殘害了上百人的生命,隻為了做他那個(些)人體實驗;他把天藏養在水槽裡,還幾乎滅絕了整個伊布裡家族;他告訴她自己可以幫她複活凜,以此為由獲取她的鮮血……
可她不指望他,還能指望誰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抛棄了自己的所有,在上司的一步步指引之下才能來到這裡,她不指望大蛇丸大人,又能指望誰呢?她不是什麼實力逆天的女主角,僅靠她自己,一個普普通通的感知系上忍,怎麼能複活凜(如果真有可能的話),怎麼能幹掉那個水影?
雖然目前為止她還沒發現她的處境與水影大人有任何意義上的聯系。但既然能從木葉出來,就總會有這個可能性。就算沒有……就算團藏大人隻是把她派出來完成什麼任務,而大蛇丸隻是在欺騙她然後利用她……她又該如何?她已經邁出了好多步,難道還能走回頭路?
也許她隻是不想讓自己沉溺在木葉的溫暖迷夢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