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
卡卡西最終還是沒能找到她。
那個女孩如同天空中一掠而過的雨燕,不經意間出現在他的身邊,倏忽間又消失了。隻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人生當中遇到的這種人太多了,她沒什麼特殊的。出現也是正常,消失也是正常。一般來講,這種人就算是他特意去尋找,其實也總是找不到的。
卡卡西覺得心裡像是被挖去了一塊。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林中徘徊,甚至也變身在鳥取市中尋尋覓覓,可是,不管是悠真,還是阿彩,亦或是菜月,還是其他的任何與他們相關,知道他們身世的人都仿佛正午樹葉上的露水一般不見蹤影。阿斯瑪說得對,名字是假的,臉是假的,就連那人也應該是假的吧。
假到讓他鼻酸。
告别之後,他失去了一切尋找她的線索,旅館大床上的些許氣味被殘留的香薰味道掩蓋,他手中留下的也隻有她在旅店客房中捏的蠟燭小豬。這點東西完全不夠讓忍犬們追尋她的所在。就算是夠……請問一下,他想要達到什麼目的呢?
她和桢太像了。越看越像,越考慮越像。在剛剛意識到這一點時,卡卡西顧不得身邊還有兩位完全不清楚狀況的隊友存在,丢下他們便飛奔出去。但在徒勞無功地尋找了兩天之後,卡卡西才猛然想到,如果她願意被他找到的話……一開始,她就不會離開了吧。于是他平靜下來,恢複了一貫的冷漠模樣,倒讓一直在擔心着他的隊友松了一口大氣。到了現在,卡卡西已經搞不清楚阿彩這人到底是上天賜給他的另一件禮物,還是特地過來懲罰他的罪惡天使。他也不知道,自己就那樣放走了她,到底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還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他得到了她,又失去了她,再次遇見她(疑似),又再次失去了她。也許是重複做事總歸能積攢一些不值一提的經驗,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最終并未感到有多麼疼痛。是啊,他隻要把這一切都看成是考驗也就夠了,不需要考慮太多。他的心重新變得堅硬起來,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不誇張地說,卡卡西甚至願意把阿彩的出現看成是桢的在天之靈對他的一種考驗。有了這一段經曆,他确信自己将來再次遇到和桢有些相似的人,也不會再産生什麼類似的反應了吧。這樣其實挺好的。不然的話,在卡卡西的道德觀驅使下,對這樣的人産生好奇心總會像是“不忠”似的。即便是周圍并沒有人了解這一切,卡卡西都會深深鄙視自己。
但找不到阿彩這件事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希望這種東西會是一直存在的。他找不到她,就無法确定她到底與桢有何關系,那麼,桢便不止活在他的心裡,更是會活在世界邊緣的某個角落裡。而要是他真的找到了她,事情就被确定了。這麼多年的等待終于有了個盡頭,接下來就算是卡卡西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的目标在哪裡。他知道這種想法可憐得根本不像是他,但是,在搜索過了小半個世界之後,卡卡西覺得,這一點點希望對他來說就像是救命稻草一般可貴。他完全不會産生抛棄它的想法。
他失去了桢,這是無法改變的。既然他不能改變這種現實,那就帶着這種現實繼續走下去吧。
在回到村子幾個月,跨級做了兩三個A級任務之後,卡卡西重新得到了上忍的名号(倒黴的阿斯瑪還在下忍的級别上苦苦掙紮)。然後就又是個挑戰——新的學年到來了,卡卡西又該收學生了。
再次站在學校的操場上,卡卡西的心情倒是比旁人平靜很多,當然也收到了不少異樣的目光——這些年來,能毫不留情地把品學兼優的學生給退回到學校裡去,卡卡西可算是第一人。所以今年,不少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卡卡西身上,看他是會幡然醒悟走常規路線挑出幾個苗子來,還是會繼續堅持原則一條道跑到黑。卡卡西甚至在人群當中看到了當年短暫當了自己一天學生的高橋大輝,這孩子複學了一年依然是優等生,但出于種種考慮,忍校并未讓他繼續擔任學生代表。大輝也注意到了卡卡西的目光,還露出個尴尬的笑容沖卡卡西揮了下手。卡卡西點了點頭權當回禮,心想今年這個學生是不可能分配給自己的了。
畢業典禮上的一切流程都十分順利,和過去很多年一樣。最後,卡卡西和上次一樣被分配到了三名學生,不同的是,這一次的隊伍當中沒有女孩子。三名剛滿十二歲的忍校畢業生,臉上都帶着一種必死的堅毅表情。他們聽說過了卡卡西的兇名——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個暗部中的親戚,但退學生這種事肯定會被老師和同學們大談特談引以為戒。他們保持警惕是應該的。
卡卡西沒有更改自己的考核方式和标準,依然是讓三名孩子們搶那兩個小鈴铛。卡卡西不是變态,不會指望着拒收學生三代大人就會把他重新丢進暗部裡去出生入死。他等待着令人欣慰的場面會出現,孩子們會以最樸素的同伴之情撫慰彼此、支持彼此。他們會執拗地用孩子們的堅持去對抗忍者世界的現實,戳穿那個無良老師的謊言。他們會成為鳴人他們的學長,他們會驕傲地對每一個人說,對他們的人生影響最大的就是卡卡西老師……
可惜偏偏事與願違。
當年的高橋大輝三人雖然沒能通過卡卡西老師主題為“團隊協作”的考核,但起碼他們在行進當中有正常交流,展現過他們隐匿追蹤的能力,甚至也少少地對不甚樂觀的情況進行了合理分析。就算是卡卡西也不得不承認,那幾個孩子除了沒來得及培養出同伴之情,其他的方面已經算是合格的了。然而今天這三位讓卡卡西也不免吃了一驚。且不說他們進了訓練場大門就直接不約而同地向身邊的同伴們出了手,在對戰時還在一直大喊大叫,完全不在意将他們的行為昭告天下——更加沒有把他這個老師放在眼裡。震驚之餘,卡卡西目瞪口呆地思考着一個問題,當年他已經把自己的意圖告訴了那時還是學校老師的惠比斯,惠比斯是不是沒來得及将這些話傳達給其他老師和家長;另外就是,這幾年當中忍校的教育到底出了什麼問題,讓這麼大點的孩子們覺得對同伴出手是一件值得鼓勵乃至于毫不避諱的事。
當三個男孩在場地中打得灰頭土臉的當口,卡卡西老師如同真正的兇神惡煞一般出現了。有了他在,孩子們打得更加起勁,就好像獲得了在上司面前表現自己有多心狠手辣的好機會一般。卡卡西分開了他們,并無情地告知他們幾個需要回學校去重修——這一次招來的不是眼淚,而是幾個孩子瞠目結舌的表情。當然了,他們沒膽子對上忍的決定提出質疑,更何況卡卡西早就兇名在外。這也讓卡卡西更加失望外加不屑。你看看,當年那個女孩子還敢哭一哭,有個出歪主意的還大聲質問他,那個叫高橋大輝的還頂着上忍的壓力出來争辯。而現在呢?内讧鬧得頗為歡暢的幾個孩子真正到了需要面對壓力的時候,居然全都啞了火,就算是卡卡西也忍不住要說那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