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過去，很多事已經變了，又有很多事并沒有什麼改變。

卡卡西還記得他第一次拒絕學生的時候。那時的他，正處在眼看着三個學生把個人主義遮遮掩掩地發揮到了極緻的憂愁和自我厭棄當中，不光在懷疑自己，同樣也在懷疑人性。在同一天，在忍受了多日無人傾訴的痛苦之後，他有意無意地把某些事情透露了一些給惠比斯知道。有人分享秘密，他内心深處的傷痛似乎便減輕了一絲。而一切結束之後，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三代大人。三代大人态度自然地詢問了一些有關于卡卡西生活起居的上司關心下屬的問題，卡卡西勉強作答。那時的卡卡西以為三代大人可能會因為自己的不良狀态對他進行某些處罰，比如說暫時停職什麼的。可是沒有。三代大人依然像使喚其他上忍一樣使喚卡卡西，到最後卡卡西幾乎都不确定那天和三代的對話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了。

而這一次，卡卡西在帶土的墓前站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不出意料地在慰靈碑邊看到了三代身着火影袍的身影——身材所緻，同樣材質面料的火影袍，穿在水門身上就是飄逸帥氣的，而裹在三代身上，雖然合體，卻總會給人一種厚重的質感。卡卡西知道，和從前的每一次一樣，這樣的不期而遇其實都是三代計劃之内的事。這便讓卡卡西多多少少産生了一種既荒唐又滑稽的感覺。

“你又沒讓孩子們畢業，再這樣下去，那幫忍者們可要開賭局啦。”

三代的語氣并不是在譴責，還有些調侃——賭局這種東西無論是三代還是卡卡西可絕不陌生。三代的弟子和兒子都曾與賭局有染，卡卡西深深懷疑這是不是也受到了三代的影響。

上司的語氣還算輕松，卡卡西也就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不同意學生們畢業的理由有且隻有一個，上一次卡卡西就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他相信三代肯定不想再讓自己回答一遍。

“我想知道，卡卡西，”三代也含笑看着自己這位最得力的手下道，“如果說你這一次遇到的是鳴人和佐助，他們同樣沒能達到你的标準，你也會這樣幹脆地拒絕他們嗎？”

那兩個孩子，一個是老師的孩子，一個是接受的任務，如果他們也和其他學生一樣抱定一種“我好就行不管别人”的想法，他卡卡西又該如何選擇？他會不會馬上給他們放水，才好盡早留在他們身邊指引他們前進的道路？

可如果這最重要的原則被他自己打破了，他還有資格做他們的老師嗎？

“三代大人，我當然是希望鳴人和佐助兩人能夠做到在團隊中互幫互助的，但如果他們沒能如此……我還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話，”卡卡西斟酌着說道，“我想水門老師肯定會失望的。”

水門是在帶土和凜去世時一直陪着卡卡西的，他應該是最了解卡卡西心情的人，當然也不會希望類似的事情發生在鳴人身上。所以，一旦他在天有靈，得知卡卡西給自家兒子放了水，卡卡西深信他會破天荒地暴跳如雷的。

三代微微點了點頭。他和卡卡西并排站着，卻把目光轉向了那烏黑光亮的慰靈碑上的一串串名字：

“确實是這樣。但是，卡卡西，我其實是想和你說些其他的事……我是你的長輩，這些年來，你所經曆的一切我也都看在眼裡。不可否認，你在忍着隊伍當中一直表現得十分突出。但我很想知道，到了現在，你内心當中的黑暗有沒有被徹底祛除呢？”

黑暗？三代指的是什麼？在過去的幾年當中，他經曆了隊友的死亡，老師的死亡和愛人的死亡。那些在他生命當中占據重要地位的人都已經離他而去。僅存于世的卡卡西，又該帶着這些悲傷、痛苦、内疚和悔恨走多遠呢？

卡卡西下意識地把一隻手壓在了自己的心髒部位。

“三代大人，我相信，人隻要有了目标，就會一直一直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盡頭，”他的眼角依然略微彎着，笑容溫和卻冰冷，“那些負面的情緒，其實每個人都會有，您盡可放心。在失敗了很多次之後，我也吸取了教訓。不管怎樣，我始終是忠于木葉，忠于木葉的火影大人的。”

“那麼，你自己的生活呢？”三代依然追問了下去，顯然之前卡卡西的回答并沒有讓他滿意，“卡卡西，你是水門的學生，更是我的晚輩。我可是不想看到你一直這樣下去啊。”

卡卡西深吸了一口氣，那個從未被刻在慰靈碑上的名字閃過他的腦海。

“以前我很相信命運，三代大人，”他低聲道，聲音并沒有多麼悲傷頹廢。“但現在不信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總會有希望的。”

他會帶着她的份去好好照看鳴人和佐助。像他剛才說的，人隻要有了目标，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想想看，如果是她遇到了隻會單打獨鬥的兩個臭小鬼，她會做什麼？

嗯……肯定會怒罵加胖揍他們一頓，然後把他們丢回校園裡去接受再教育吧！

就和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