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2.
離别的日子來得沒有桢想象的那麼快。
南朱組合兩個人還算是正常,沒有像守财奴角都一樣一見目标達成就立刻翻臉趕人。他們十分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傷口慢慢愈合才趕人的——反正桢是很想把這段日子延長再延長,延到漫漫無期才好。
這些年來,她一直不敢放任自己想到她在木葉的社會關系們,想得越多,暴露的風險越大。就算是白天不暴露,也許哪天她喝了些酒,半夜說夢話,便有可能被過來蹭住的照美冥發現。照美冥是桢的朋友,但是,她更是一個霧忍的高層,桢隻想心無旁骛地完成任務,可不想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都押寶在朋友對她的深厚友情上。
更何況,這友情當真深厚嗎?她不知道,反正現在也沒法驗證了。
到了現在,她終于可以盡情地想他們了。同伴們,老師,卡卡西……可是,她越想,越是對就這樣貿然回村感到深深恐懼,甚至比她當初面對着黯淡無光的漫漫前路時更要恐懼得多。事實上,她從不害怕未知,她還很喜歡刺激有趣的生活,她害怕的,一直都是範圍内的“已知”。
當初她離開,她擔心他們為了她的死耿耿于懷。
現在她要回去,更擔心他們已經不記得她了。
她擔心這些年來從沒有她陪在身邊,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不知道,也無從去打聽。或許,等她回村,便會發現他們像她當初一樣不在了什麼的。再或者,他們也許會因為當年自己那被強行戴上的叛忍帽子而受到村子裡的歧視和薄待,而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她就是個孤家寡人,當然無所謂。鼬說了,木葉不會有什麼人為難她。鼬這點信用還是有的。她相信他已經幫她打好了前瞻。所以,高層們的為難,應該不會太過明顯……嗯,至少不會放在明面上。至于下面的人會不會因為她當過叛忍就對她另眼相看……喂,她是什麼人,難道還在乎這個?當初在暗部,在“根”,在霧忍,她還少被人擠兌了?
但事涉她的朋友們,她又該怎麼做?怎麼面對?
身為忍者,她不能解釋,不能反駁,高層們會給她這些年來的行蹤定個性,她隻能接受,并且把這些官面文章當成金科玉律牢記在心,然後講給任何一個願意聽她說話的人——也許那些與她的性格和做事風格完全不符,但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那些都不是真的。
真相是什麼呢?
真相是,她想要找水影報仇;而村子,或者說是團藏大人需要她去攪亂霧忍外加幫助他們完成一些在木葉根本不可能完成的禁忌實驗。他們一拍即合。他們以一種慘烈的方式将她送了出來,然後,等到多年之後她被迫回村,再不情不願地給她一個特殊貢獻獎,以表彰她在這許多年當中主動或是被動的付出。
還有呢?
她擔心……卡卡西思念成狂,繼續讓自己像當年一樣,陷入到難以自拔的自責陷阱中去。
但是,她又擔心,如果這次回去,卡卡西身邊已經出現了新人,她這個舊人又該何去何從?
她離開木葉時是十九歲,現在,她二十五歲。在這期間,她隐姓埋名,參與了足可震驚世界的大事件。而這樣看來,天底下又有什麼事不能發生呢?
曾經愛着一個人,那人死了六年,再愛上另外一個人,這有什麼不對嗎?誰又規定人類一輩子就隻能專心愛一個人就好了?換了是她,如果沒有“曉”的參與,恐怕現在已經在籌劃着和伊藤哲也的婚禮以及在這段婚姻當中能混到什麼好處了吧?當然不怎麼愛,可是,人生除了愛情,總還會有更加重要的東西存在啊。
那麼,如果說,她不回去了呢?嗯……就像從前一樣,自己在對某人的規勸不以為然時,直接陽奉陰違?
桢當下否決了自己的突發奇想。有了些故人的交情,鼬也許不會對她做什麼,但不得不說,他的威脅還是相當有效的。不止如此,當時鼬是給她變出了一大堆人來完成這個威脅,然而,桢現在想想,發現自己其實承受不了失去他們當中任何一個的打擊。誰不知道,宇智波鼬如果當真跑去找誰麻煩,那人是根本沒有抵抗能力的。
一個忍者怎麼這麼軟弱?在這個世界上,誰死還不是很正常的事啦?
她替凜報了仇(算是吧),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她的任何一個朋友受到傷害了。如果她違抗了鼬的命令,這小子絕對會随手砍死她幾個朋友再把腦袋帶到她面前的,因為,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弟弟。
他也許沒殺自己全家,但他的同情心應該還沒延續到她的朋友圈。
那就隻剩下一條路可以走了。
桢把自己悶在南朱組合某個臨時據點的衛生間裡,脫了衣服扭頭觀察自己的後背。燒傷的傷疤與忍者日常受到的條狀傷疤(刀劍)或是點狀傷疤(暗器)完全不同。一燒就是一大片。那不規則的紫紅色瘢痕和密密麻麻的增生組織布滿了半個後背,與周圍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桢自己看着也是頭皮發麻。她一邊皺着臉一邊發出“啧啧”聲,感受着後背傳來的麻木以及皮膚的緊繃。她又用手指輕輕按按傷疤,指尖的觸感也是凹凸不平的。她歎着氣重新把衣服穿好,試着像從前一樣活動身體。角都說得對。她的身體所受的一切傷害,都會對她造成不可逆轉的不良影響。而且,現在能感覺到的,肯定隻是最淺顯的影響。在未來,天知道還有什麼在等着她。
反正也無所謂。她應該不需要等很久。隻不過,可能又得讓身邊的人替她傷心了吧。
當她的思緒跳躍到自己希望他們傷心得久一些又希望他們沒那麼傷心時,她發現自己已經出了衛生間的門,來到了走廊裡。她背過手去,用手背輕輕按壓那由于被衣料摩擦又感到痛癢的傷疤。很快,她背好了随身的行李,來到了大門外。
該走了。
“這麼慢,”鬼鲛戲谑道,“我還以為你把自己按馬桶裡沖走了。”
桢斜睨了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短了不少的頭發。她的長發被天照燒去了不少,幹脆就剪到齊肩了。眼下,她還不太習慣自己的新形象呢。
鬼鲛繼續道:“走吧,我和鼬先生會送你到國境。這個時候我們出現在火之國不大明智,剩下的路就得你自己走了。”
她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能理解。兩人明顯之前跑到木葉去幹出了什麼大事,導緻他們這會連進入火之國都戰戰兢兢。本來鼬加上鬼鲛算是分工明确戰力絕配,但現在又擺出一副不想戰鬥的模樣,顯然是鼬的體力尚未恢複。他們不想多生事端。
雖然和南朱組合在一起的日子算是她消息最閉塞的時候,但是,不得不說,這樣的時光總有一種小孩被大家長全方位照顧的感覺。她什麼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往哪裡去,歸鼬管;而一路上的衣食住行當然就是鬼鲛負責了。
正所謂,内事不決,找鲨魚王;外事不決,問黃鼠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