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師母的哭聲中,桢無奈地轉回了身,後背還有些痛,但不那麼明顯。由于已經習慣了有人看到自己背上的傷疤便直接崩潰的場面,桢勸說起師母也沒那麼不知所措。她一邊說着“好啦好啦”,一邊從床頭櫃上給師母抽紙巾。
“沒事的師母,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早蕙臉上還挂着淚珠,她抽噎了一下,悶悶地說道:
“可…明明可以不那樣…忍者們都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桢不知該怎樣回答。事實上,肯定沒有人“應該”去受這些苦,但很多事,總是需要有人去做的。桢由于主要是出于私心,并不敢說自己有多麼高尚,可是,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更多更多更多的人在無聲地奉獻着的。
“别哭了,師母,一會讓老師聽見了不好。再說了,我都回來了,過去的事就都過去了嘛…”
桢嘴裡碎碎念着,又重新穿好衣服。這一套動作自打她回來都不知重複多少遍了。等到她終于一切穩妥,早蕙依然頂着一雙紅彤彤,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仿佛她險些命不久矣了似的。
…好吧,這倒也是真的。而現在可不一樣了。她雖然在村子裡沒有從前自在,但這裡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了,至少不用擔心暴露身份或是被誰取了性命去呢。
“我就是心疼你,”師母吸着鼻子說道,她擦幹了淚水,又下意識地看了看桢那已經被遮蓋的後背。她看不到那傷疤,一時卻也無法将那強烈的視覺沖擊驅趕出自己的腦子,嘴唇還是有些顫抖。“這些年你辛苦了…”
一見師母還有淚崩的趨勢,桢趕緊制止道:
“師母啊,我不能哭的,你還要引逗我哭嗎?你可快别想了。”
早蕙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轉過身去用手捂住了眼睛。這一次她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等再轉回來,她除了雙眼還紅着,看上去比剛才可好多了。
“對對,我給忘了。”早蕙摸了摸桢的肩膀,皺着眉頭,像是在和自己内心的悲傷對抗着,“哦對了,我之前也沒機會問,你這受了傷,對平時生活有什麼影響嗎?”
夜深了,她們也該上床睡覺了。再說,卧談當然需要躺着才能談,一直站着算怎麼回事嘛。等兩個女人都躺在了枕頭上,桢便不太在意地說道:
“就還行,現在雖然不怎麼能戰鬥,但日常生活肯定沒問題。你看這衣服還是綱手大人給我準備來複健的,總會越來越好嘛。”
“…那我就放心了。可是,畢竟那麼大塊傷疤…”
桢順口說道:
“這有什麼,反正在後背上,誰也看不到。”
“将來你男朋友…”
一時的放松讓桢毫無顧忌,她滿不在乎地打斷了師母的話。
“又沒有男朋友,誰會擔心那個。”
這一次,早蕙沒有接話,而是滿腹狐疑地瞅着桢。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你當年跟我說過有男朋友來的…你記得嗎?”
這好像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桢一邊默默點頭,一邊自嘲着。
早蕙靠近了桢,聲音小小滴問道:
“那你現在是不是可以說了?當年…額,我不問你任務的事,但你那個男朋友…聽你這話,你們是分手了?還是說…”
不在了?
桢愣愣地瞅着近在咫尺的師母那雙關切中透着八卦的綠眼睛,心裡一時猶豫,一時感歎。
說實在的,她現在是有點後悔在老師家過夜了。她隻為了躲卡卡西,卻忘記了過來住的話,還得想辦法敷衍師母的好奇心——而她當年臨走之前的确是給師母留下了一個巨大到難以形容的坑,一直讓師母琢磨到了今天還沒完。
那又能怪誰,她當年又沒想到自己還能回來。
“你該不會在騙我吧?”等了将近一分鐘,桢也沒說話。早蕙的身體離桢遠了些,目光開始往其他地方搖擺,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望,“額,沒事,我也理解…任務嘛…”
可聽她的話音,這并不是在埋怨忍者們的生存方式,而是在向桢控訴!桢騙了她!
桢:“…大部分是真的。”
早蕙:???!!!
“真的?真有這個人??”早蕙瞪圓眼睛,一連聲地問道,“我就說你不會騙我的嘛!那你們這是重新聯系上了?他之前怎麼一直沒露頭…哦好吧,這是跟任務又有關了哈…哎呀不重要,你還是先把他領來讓我們看看!!哎呀你們分開這麼久,也不知感情怎麼樣了,我是不是得好好研究研究你的婚禮該怎麼辦了…”
師母這是完全忘記了桢剛才說過的“沒有男朋友”的話,一門心思想見見這人的廬山真面目了。桢在心裡苦笑着。她才剛剛勉強算是和卡卡西恢複邦交,可是沒有什麼更進一步的打算呢!
再回想起卡卡西今天臨走前說的那句“你就欺負我吧”,桢難免犯嘀咕:
她真有那麼欺負他嗎?她之前不同意和他在一起明明也是為了他好嘛。
…好吧,可能是因為她自己就已經是個讨厭的笨蛋大人,這才喜歡打着“為他好”的旗号來控制他。她不是最讨厭别人對她做這些事的嗎,可是,當她自己這樣做的時候,卻沒有一點自覺,甚至還覺得自己很大義凜然的呢。
她不應該這樣啊。
所以說,既然已經動搖得厲害,又明确知道卡卡西的心結在哪裡,她是不是也就别這樣矯情,給他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吧。
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需要互相欠來欠去的嗎。如此,他們才能稱得上是個活生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