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有人上山?
他扭頭看了眼,繼續向前,開到陵園外。
聽見熟悉的鳴笛聲,保安室打開窗,看門大爺沖他揮手。
“來了啊。”
蔺宵應一聲,走到窗前遞去一根煙,“今天有人來?”
“是啊。”
蔺宵沒再多問。
這地方,他既然能來,别人也來得。
手捧白菊入園,右轉到盡頭,拾級而上。
走到第13排,一眼發現靠近中間的墓碑前,擺着兩束一模一樣的白菊。
蔺宵大步過去,白菊啪!掉落地上。
“老張頭!”他一口氣沖回保安室,“誰,是誰!長什麼樣子!”
大爺冷不丁被他吓一跳,慢半拍反應過來,他是問今天來的人。
“聽口音不是咱本地的,樣子嘛…”他眯了眯混濁的眼,“你也知道我這眼睛壞了好幾年,就糊糊看到個影兒,聽聲音是個小夥兒,估計也就二十來歲。”
“他來幹什麼!”
“來這兒能幹嘛。”
“那他有說是來祭拜誰的?”
“喲!我沒問。”老張頭把香煙夾耳朵後,又道:“不過我問他是不是烈士家屬,他說,朋友。”
“朋、友。”蔺宵重重咬着這兩個字,呵出一聲笑,“好一個朋友。”
“咋啦?他幹啥啦?”
“沒事。他要是下次再來,幫我留意着點。”
老張頭聽他聲音不大對,“那人跟你有仇?”
“……嗯。”
其實,也說不上。
隻是氣。
蔺宵回到墓前,捏起供在照片前的兩支話梅味棒棒糖。
這是宿哥生平最愛吃的糖,除了親近的人,誰也不知道。
宿哥親人,他托人打聽過,妻子六年前難産一屍兩命,和宿哥同一天走的。
隻剩一個老父親,也在三年前病故。
要說還有誰知道宿哥這個癖好,他唯一能想到的,隻有宿哥常在他耳邊提及的那位“小少爺”。
“我跟你說,我們家小少爺,那可是頂頂好的一個人,長得好,脾氣好,對人也和善,我就從沒見他跟誰紅過臉。”
“你想見見他?也不是不行,不過你馬上要高考了吧。”
“這樣,等你考完,正好我也要調回去,到時候帶你去見他。”
……
據宿哥自己說,他父親在一戶很有錢的人家當管家。
母親早早亡故後,父親将他接到身邊,所以有幸和那戶人家的小少爺一起長大。
他還說,他們感情十分要好。
派到同裡的那兩年,也确實常看見他坐在值班室裡,抓耳撓腮給人寫信報平安。
可他死後,翻遍手機别說一張和小少爺的合影,甚至是聯系方式都沒有。
派人查也查不出個什麼。
時間一長,蔺宵也恍惚了,宿哥口中的那位小少爺到底存不存在。
現在看來,是真有這麼個人。
“既然六年都沒出現,現在又來幹什麼!”
蔺宵捏緊棒棒糖就要扔出去。
半晌,丢回墓前。
“算了,今天宿哥生日,先不跟你計較。”
“有本事,一輩子别出現在我面前!”
…
祭拜完,陪老張頭聊會兒天,一直到下午四點才回城。
蔺宵把車停到巷子附近,咬着煙往家走。
路過隔壁,新來的鄰居正在搗騰院裡的爬藤架。
長指搭在青綠藤葉上,襯衫衣擺不時被風帶着卷起,晃出一截細腰。
白的晃眼。
沈庭章掃墓回來後,發現爬藤架一側的木棍松塌了,吃過午飯就在修。
奈何綁在木棍兩端連接支架的鐵絲擰地極緊,如果不把它絞松再卸下來,整個藤架都有可能塌了。
但翻遍家裡每個角落,也沒找到一樣趁手的工具,隻能徒手慢慢擰開。
偏偏這爬藤架架得極高,需時時踮腳。
“要幫忙麼。”
一籌莫展之際,耳邊刮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回頭見鄰居站在院外,沈庭章有些意外。
畢竟早上,這人看見自己扭頭就走。
這會兒竟主動過來搭話。
蔺宵指指旁邊的爬藤架:“我有工具。”
“那真是太好了!麻煩你了。”
既然人家已經開口,沈庭章也沒什麼好推拒的。
過去開門。
對方走到近前才發現,這人比他還要高出大半頭。
走動間,壓迫感十足。
沈庭章不動聲色後退半步,讓開路。
經過時,蔺宵輕掃了眼他兩隻發紅的手心,拎着工具箱去救爬藤架。
剛把箱子“咣當”放地上,屋裡跑出來一個小孩兒,肥嘟嘟的,臉上還有幾條睡出的紅印子。
看見他猛地刹住腳,轉頭沖進旁邊人懷裡。
“爸爸,他是誰啊?”
沈庭章壓了壓他睡翹的頭發,介紹:“這是隔壁鄰居……”
“我姓蔺,單字宵,元宵的宵。”
蔺宵背對着,在工具箱裡翻翻找找。
沈庭章自然接過話,“我姓沈,名庭章,這是我兒子,小滿。”
扳手咚!砸回工具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