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至雪猛然清醒,好像被什麼人孤注一擲般奮力從混亂裡推出來。
“...這是哪?”
我…做到了嗎?
顔至雪的記憶停留在自己回到千山黑的那一天,巨大的空洞感吹過顔至雪破洞的胸膛,他磅礴的情感沖刷着形單影隻的自己,腦子裡反複推敲的計劃在那一天之前早已成型。
顔至雪伸出手,手心的一張大嘴伸出舌頭解開他臉上的氧氣面罩。右手的大嘴也就是編碼337的高級異化種— —噬淵體。
它來自02号異化域,是首個被人類獲取的異化種,在如今技術已經飛速發展的時代移植噬淵體被反噬的風險都有百分之六十七。
這種迷人又可怕的物種,有人說它是地獄的使者,它們擁有及其漫長的壽命,對于人類來說的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異化域出現,也不過是它們睡眠中小小的一次睜眼。
顔至雪是萬裡挑一的幸運,沒有死在噬淵體的首次人體移植的實驗裡。
千山黑研究所終于開始對幾十年實驗裡最特殊的實驗體進行植入異化種手術。
彼時,顔至雪已經整十歲,不過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擁有屬于自己的名字,所有研究員都叫他— —126号。
那些研究員并沒有把他當人,所以并沒有人覺得這樣一個死亡率極高的實驗落在一個小怪物身上有什麼不對。
他們甚至沒有給他打麻藥,比起一個怪物感覺痛不痛,他們更在乎能親眼看見的怪物血肉割開處的顫動,就像心髒被電流通過時泛起的美麗波紋,猶如梵高的名畫《稻田裡的烏鴉》。
126号閉上眼睛,研究員剖開他的胸膛— —沒有名畫,也沒有波紋,隻是空蕩蕩的血色的洞。
噬淵體本來應該寄生在他的心髒上,因為顔至雪胸膛的空蕩,噬淵體選擇了他的右手。
兩個出門就會被一堆人捂臉尖叫扔爛菜葉子臭雞蛋的大小怪物經過這麼多年人嫌狗棄的磨合後,非常合拍。
雖然噬淵體一族智力低下,大多數說話都是:“*%&$#*$%#”,而顔至雪的這隻當然也沒能蒙中聰明大禮包。
但是至少他這隻說話是:“%&阿巴阿巴,&#吃吃吃%啊!”,這麼點小毛病不影響他倆的交流。
顔至雪摸摸噬淵體的尖牙:“好久不見啊崽。”
噬淵體啊啊叫了兩聲回應他。
好久不見,我的寄生者。
自他十歲做完噬淵體植入實驗後,顔至雪— —126号實驗體的右手心裡就冒出一張充滿獠牙張牙舞爪還蠢的要了老命的大嘴,形如植物大戰喪屍裡的紫色大嘴巴子花去根留腦袋。
植入實驗後五天,一直沒有胃口的小孩忽然叫喚說自己餓,
總能有星星點點的食物送進嘴裡,隻不過每次都會有個實驗體前輩消失幾天,再回來的時候除了臉色蒼白也看不出來什麼,針孔依舊在手臂上密密麻麻,多一兩個也難看的出。
或許以前的126号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但現在他已經清清楚楚了,小孩會闆着小臉掰着手指頭一個一個去數前輩們身上的針孔。
漸漸的,126号不會再給右手喂食,饑餓感怎麼也不能退散。
不得不無師自通學會分裂自己的噬淵體傻兒子的舌頭,有時候把它們分裂的細細長長伸出窗外,能在深深的泥土裡找到一些草根樹莖,苦澀和土腥味膩在舌尖,伴随着淺淺飽腹感而來。
如果剛好那天一無所獲,分裂出去的舌頭也可以被主體消化掉,盡管隻能緩解幾分鐘的饑餓。
可憐的小孩一直眼巴巴守在窗戶邊,時不時和話都說不明白但會一直“餓餓餓!!”的永動機噬淵體一個給另一個揉揉咕咕叫的肚子,另一個給這一個揉揉餓的發癢的牙。
小孩子手總是沒輕沒重。被揉揉,但偏偏不小心揉到嗓子眼的噬淵體委委屈屈做小伏低。
即使是噬淵體幼體也是多少珍稀過一般異化種的,尤其是子嗣稀少壽命綿長的種族裡基本是崽就天天張嘴等喂。而顔至雪這隻從丁大點就開始跟着他,過的日子說出去能哭暈一片噬淵體長輩。
地下一層的光并不暖和,餓極了的小孩和被他嫌棄蠢兮兮還是超級大胃王的噬淵體都這麼想。
...
嫌棄已經是往事,現在習慣了噬淵體驢唇不對馬嘴的語音體系後,顔至雪已經能流暢如廁所加巴豆一般和自家噬淵體交流。
比如現在,
顔至雪隻需一個眼神,噬淵體就會熟門熟路的分裂出幾根舌頭狂魔亂舞看一眼san值狂掉的去倒溫開水,可見,顔至雪植物人的這些年,這個傻孩子默默無聞結結巴巴幹了多少次活。
顔至雪安心等伺候,隻需要在對方幹完活後摸摸牙,誇一句:“好孩子。”
就能給噬淵體哄的狗狗搖尾巴一樣翹舌頭。
如果放出整隻噬淵體,就會發現對方不是隻有一張長滿尖牙的嘴和無限分裂的舌頭,它的軀幹通體雪白,擁有蛇一樣的鱗片和脊骨。
傳說一些高智商進化完全的噬淵體還擁有翅膀,輕薄如蝶翼,卻能振翅飛翔千裡,追趕星辰。
顔至雪不奢求自家崽能上天入地,他更希望能時不時撸一把噬淵體的尖牙,繼續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