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孟斯故把自己的系上去,他把一模一樣的話喊了一遍。
看管員一本正經的模樣搞得孟斯故感覺尴尬又好玩兒,不由得再次笑了出來。
“走吧。”他把筆還回去,想招呼嚴競離開,側過頭卻發現嚴競正定定看着自己。
孟斯故記得嚴競和K.E不同,對自己的笑臉往往嫌棄,他斂起笑,用更平淡的語氣重複說了一句:“我好了,走吧。”
嚴競沒動,把沖到喉嚨的一句“怎麼不笑了”強行咽下去,問:“寫了什麼?”
孟斯故反問:“你寫了什麼?”
“你真想知道?”
孟斯故想了想,“算了,不用告訴我。”他呼出一口氣,輕聲說:“我真正想知道的确實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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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趕時間,甚至孟斯故都懷疑是不是錯覺,本來走路很快的嚴競,後來步伐愈發地慢。購齊所有東西才慢慢徒步往回走的時候,已經快到晚飯飯點了。
回到旅館,簡單用過飯,嚴競接到盧大海打來的電話。
盧大海彙報,“清道夫”隊伍目前安全進入聯邦境内,途中沒有新增人員傷亡。
嚴競問:“有沒有再碰到雇傭兵?”
盧大海說:“沒,我以為他們知道隊伍的動向,會在入境前再來突襲,不過沒有,路上很順利,所以我們速度比預估的快。對了,聽說你跟孟斯故得多留幾天,隻有你們倆,情況怎麼樣?”
嚴競看了一眼整理衣服的孟斯故,起身走向陽台,拉上玻璃門,說:“就那樣。”
盧大海了解他的脾性,再一次勸道:“不管怎麼說,孟斯故還是個學生,帶着傷,你氣急了也别跟人家動手。”
“動手”二字令嚴競回想到昨夜裡另一個含義上的動手,不禁心煩意亂。
“你真是在軍校做了幾年老師,把誰都當孩子。”他喊停盧大海,“沒别的事兒挂了。”
盧大海樂了,想說你在我看來有時候是跟孩子差不多。
上學期間,嚴競是班上年紀最小的,水平卻從來最高。他自個兒也清楚,自信與驕傲都大大方方,從不遮掩。縱是這樣,盧大海當時總認為嚴競比自己的同齡人少走了一步。至于是哪一步,他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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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大海沒忘了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連忙道:“你不是讓白醫生聯系你嗎,她有話跟你說。”
一陣吵雜聲後,隊醫白醫生接過電話,“嚴隊。”
嚴競問:“宋千帆都跟你說了吧?”
“說了,我聽了他的描述,覺得問題不是出在香薰,而是止疼片。我給孟斯故開的止疼是每次單獨帶過去的,以防他吃錯。你們現在手裡如果還有,就是之前山上的村民給的。”
嚴競想起來,那瓶止疼片的确與其他藥片的包裝不大一樣,白瓶身上沒有說明,隻有标簽貼,一行寫着“止疼”,另一行寫“1/2/日”。
嚴競說:“我接觸過村裡的大夫,醫術精湛,不像是會亂給藥的人。”
“就因為精湛,所以他們的藥藥效更高更快。孟斯故拿到還是高效止疼,成倍的效果意味着副作用也是成倍的。村裡那位盧西大夫跟我提到過,吃一片止疼得搭配一片清熱抑制。”白醫生說,“您找找是不是有兩瓶,一瓶止疼,一瓶清熱。我猜,孟斯故要不是多吃了,要不就是少吃了清熱。”
嚴競翻過孟斯故包裡所有的藥,并未看到哪瓶名為“清熱”,想來是當時急着離開,不小心漏下了。
而他昨日在給孟斯故拿藥時,把“1/2”理解成了每次一片或兩片,考慮到孟斯故喊難受的樣子可憐,直接倒了兩片出來給他一次吃下去……
“也就是說,多吃或者少吃都可能有那種不對勁?”嚴競确認。
白醫生“嗯”了一聲,“您也清楚,那群原住民最厲害的就是生物草藥類。他們研制的高效止疼是能立馬止疼,但是會活躍神經。清熱片專門祛熱和抑制,少吃了這個也不行。”
這下,孟斯故夜裡的種種怪異症狀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嚴競另外多問了幾句,一回頭,恰巧看見孟斯故站在桌前,拿着幾顆藥正往嘴裡吞。
桌上,止疼片的藥瓶打開了。
嚴競一驚,握住玻璃門的把手就要出去制止。
隻是剛觸碰門把手,冰涼的觸感好似瞬間變得灼熱,沒緣由地燒斷了他在這一秒走進去的念頭。
取而代之的是今日站在那棵百年大樹下的雜念。它們被陽台上的風吹來,伴着一下接一下的樹葉沙沙聲,摩挲着嚴競的心髒。
于是,他停下了動作,眼睜睜看着孟斯故吞下了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