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太陽再次升起,相擁而眠的兩人,處于下勢的姬塵音先清醒過來。
昨晚親了又親,着迷一般,直到困頓睡去,現在天亮了,溫暖的同時,也萬分尴尬。
畢竟他們身體交流遙遙領先,情感交流還停留在起跑線。
要以什麼樣的表情迎接對方的第一面,要說出怎樣的話才能不毀掉燃燒過後剩餘的溫暖,當下面臨的問題,比高等數學錯綜複雜的方程式更令人提筆無解。
戴秋铖便在他反複斟酌語言的藝術時睜開了眼,他沒有想那麼多,以為姬塵音還在自己懷裡熟睡,低頭在姬塵音額頭上啵了一口,姬塵音吓一跳,猛地擡起臉,又把戴秋铖吓一跳。
兩人大眼瞪小眼,啊~原來昨晚接吻的角度是這樣的。
兩人腦中不約而同浮現出這個想法。
“早啊。”戴秋铖還抱着他不松手,“早餐想吃什麼?”
原來這樣就可以嗎?為此為難半晌的姬塵音天真無邪的眨眨眼,“疙瘩湯吧,放西紅柿那種。”
“你有西紅柿嗎?”
“……早市有。”姬塵音咬咬嘴唇,“我可以去買,你想吃什麼?”
“……臭豆腐?”
“……”姬塵音滿臉黑線接不住戴秋铖詭異的神經線,爬起來準備洗漱出門,很認真的回答,“這麼早估計沒有,我去看看有沒有賣豆汁兒的吧。”
往常要是傅一宇在,定會回一句,“我看你是王母娘娘來例假——神經病。”
戴秋铖隻是開玩笑,沒料到姬塵音當真了,于是也跟着起來,“别,我不好那口兒,等等我,一起去。”
同床共枕一晚,清早一起買菜做飯,多麼理想化新婚小夫妻既視感。
少倆狗頭軍師兼大瓦電燈泡,他和姬塵音的親密度一躍飛升千裡,戴秋铖心裡美美地,暗歎這麼多付出,終于見到些回報了,在菜市場灰暗帶裂紋的水泥地上,走出了六親不認版戛納電影節巨星紅毯的榮譽自豪感。
姬塵音在前面認真挑選瓜果蔬菜,走着走着,還真碰上了賣炸貨的,還真有黢黑四方的臭豆腐。
像加勒比海盜裡黑珍珠号的船員們發現最後一塊解除詛咒的金币那樣興奮地跑過去,轉過頭指着臭豆腐問戴秋铖,“要多少?”
膀大腰圓的老闆熟練地拿起巨型漏勺,順着姬塵音詢問的方向,對停滞不前的戴秋铖發送強硬的售賣眼神。
“……就,一份。”
“哦。”
臭豆腐下油鍋,噼裡啪啦,如同戴秋铖抄起手機給傅一宇發信息的敲鍵音一樣細密,「吃不吃臭豆腐,給你閃送。」
遭到傅一宇無情吐槽,「啥好人大早起吃臭豆腐?你擱小姬那睡一晚,早上樂得找不着北了?」
「你就說吃不吃。别浪費。」
「哥,一份臭豆腐多錢?」
「十塊」
「我搜了一下,從小姬那到這兒閃送費70,請問你是怎麼想的?你說的浪費是什麼浪費?嗯?你要的黑是什麼白?」
戴秋铖發了個呵呵的表情包,「上午把末位淘汰的員工名單給我」
“靠,這孫子。”傅一宇把手機甩一邊,封控休假的第一天,他高興地起了個大早,拿出早就買好卻一直沒空擺弄的雕塑泥,捏得不亦樂乎。
秦司霁有睡懶覺的習慣,現在已經發展成不到十點不起床。傅一宇原本不餓,被戴秋铖這一攪局,喚醒了沉睡的五髒廟,去翻冰箱,懶惰地不想開火,隻能喝牛奶啃面包,沒點兒鹹的真差點意思,于是又去找手機,給戴秋铖發過去,「你要是忒想閃送過來,我也沒意見。」
戴秋铖舉起手裡新出鍋油炸臭豆腐,拍了張放大特寫照,「真香。」
「你滿月寶寶喝粥——卑鄙無恥下流」傅一宇大口撕咬面包一頓猛嚼。
更無恥的還在後面,等那份見證愛情萌芽的情意綿綿疙瘩湯出鍋,戴秋铖又給傅一宇發了過去,「愛心早餐」
靠!誠心惡心我呢這是!傅一宇咬牙切齒怒摔泥巴,「你以為就你有好吃的嗎?」
「不然呢?」他不在家,誰還能做?傅一宇可是連煮泡面都糊鍋底子的主兒。
「你等着!」
看戴秋铖捧着手機一臉得逞壞笑,姬塵音竟然覺得他這樣很有魅力,“别玩了,快吃吧。”
戴秋铖滿意放下手機,“今天有什麼安排麼?”
“在家學習。”
“哦。”
滋滋喝湯……
姬塵音反過來問他,“你呢?”
“我也沒什麼事。十點開個線上會。”
“哦……”
繼續滋滋喝湯。
如常日般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很默契地誰也沒提昨晚的事,仿佛都恪守本分小心回避,但各自心中又不免期待夜晚的再次降臨。
秦司霁大頭覺睡得好好的,卻被一陣刺鼻的糊煙味兒嗆醒,從睡夢中驚醒慌忙去檢查房間各個角落,直到看到傅一宇撇着嘴沖洗鍋具,才松口氣,“我還以為是充電線把家具點着了,感情是你。”
“你怎麼醒了,現在還不到九點。”
“還不是被……”算了說這些沒意思,看着洗菜池裡那一攤不堪入目的又綠又灰的泥湯,“你做的什麼?”
别看傅一宇飯做的呲了火,氣勢倒挺足,“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他老人家的最愛!珍珠翡翠、白玉湯!”
“……老河蚌裡掏出來的泥珍珠啊。要不是這股味兒,還以為是黑芝麻糊。”
傅一宇像受了極大的委屈,向秦司霁吐槽戴秋铖這一早上的惡行,秦司霁嫌這倆人幼稚,但看傅一宇實在可憐,“我做一份吧,讓你拍照赢回來。”
“老大最棒!!”
當然是不可能戰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戴秋铖的,當他把味美噴香的珍珠翡翠白玉湯精心拍照發過去時,戴秋铖已經在準備開會内容,反手一句,「要優化的人員名單做好了?」
「喂,現在大壞境這麼差,你非要挑這種時候開除人?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咱們公司最低工資一個月八千,還不算五險一金的費用,居家辦公還發疫情補助金,他們享受着我的福利卻不認真工作,你說誰沒良心?」
「那點補助金房租都不夠,你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就是不懂民間疾苦。」
「你沒事兒吧?我開的是公司,不是社會愛心慈善基金會,ok?」
「我也沒說讓你慈善,但是現在疫情真的很嚴重,他們沒了這份工作,真的找不到下家。再說,末尾淘汰制,他們隻是沒别人優秀,也不是一點事兒不幹啊。」
「找不到下家不會回家?不如别人就去反思自身,我這兒不是學校」戴秋铖很反感傅一宇愛心泛濫,關鍵時刻心慈手軟這套憂國憂民好人做派,「我不為難你,原先定的十個,今天先開八個,賠償金我不少他們的,按合同賠付,就這樣,十點前給我。」
傅一宇不情願地,名單他早在上次提出當天就拟好了,之所以這樣勸,不光是同情那些即将下崗的員工,而是戴秋铖一定會把這口鍋丢他身上,不信一會兒開會聽聽戴秋铖怎麼說。
秦司霁見傅一宇盯着手機食不知味,“怎麼了?”
“老三非要開除八個人,我挑出來了,一會兒開會說。”
“開會當場宣布開除名單?!”秦司霁詫異,“就算不用人家了,也别放明面上說啊,多丢面子啊。”
“自然不會當着所有人面點名啦,那樣成什麼了……但是開會就不會給這些人分配工作了,總之,有心的還是能聽出來。”
秦司霁雖然已經脫離職場苦海好幾月,有些痛苦還是記憶猶新,“委婉點,好聚好散。”
“知道。”傅一宇最讨厭這種明做惡人的尴尬事,“啊啊啊啊煩死了。”
“你們公司沒HR?”
“有,但傻子也知道不是HR定開除名單,我平時跟員工關系處的都很好……唉,估計HR跟他們談完之後,會有幾個過來私聊我發小作文譴責聲讨……”
“不至于吧?”
“之前就有過,老三把一剛畢業的小夥子開了。那人确實問題不小,正經活不幹,成天鑽同事空子,讓别人幫他做,拿着别人的勞動成果邀功,說話溜須吹馬假麼三道,比我都邪乎,”傅一宇回想起那次經曆就冒汗,“我們那個人事小姑娘跟他談完,他有情緒,連着給我發了不少長篇大論,還罵我假惺惺笑面虎,我懶得理他就直接拉黑了,結果下班的時候,這人拿着刀在地下車庫蹲我和老三,一句話不說,就那麼沖上來,要不是車庫有巡邏的保安,我倆那天真難逃一劫。”
“這……這也太……”秦司霁有被震驚到,很難想象如今還有這種極端的奇葩。
“我倆開公司這些年,什麼牛馬蛇神都見過,還有閨女不想找對象,跑到公司來罵我們總讓她閨女加班沒空談戀愛的媽。更離譜的是她媽看老三一表人才事業有成的,還索要老三聯系方式,約着下班去家裡坐坐。”
“噗——”秦司霁笑噴,“老三桃花真旺啊,連丈母娘都趕着送上門來。”說着笑呵呵調侃傅一宇,“老三肯定沒給,那她媽怎麼沒要你的?”
“我也不可能給啊!”傅一宇有些小自卑,自嘲道,“再說我也沒老三長得帥,人家眼裡看見老三了哪兒還裝得下我。”
“你還行吧?上次那個,聚餐跑了的小妹子,她不就對你有意思?”
“你怎麼總提她?都第二次了。”傅一宇話梢有些酸氣,并想起自己替戴秋铖背了舉報的鍋,讓祝季季私信一頓冷嘲熱諷就憋屈,“她就在這次優化的名單上,你要是對她有意思,我先讓你倆加上,免得今天過後成仇人。”
“什麼叫我對她有意思?我可沒有啊!”
“你沒意思還總提她?”
秦司霁想不通傅一宇此刻過度的反應,“你怎麼吃醋似得?我隻是随口一提。”
傅一宇愣了,“我……吃醋?”
“是啊,語氣很像。”
“我吃哪門子醋,我又不喜歡……”「你」這個字卡在喉嚨,不自然的轉彎兒,心虛到頭腦空白連員工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那個女的。”
秦司霁心中也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看傅一宇這樣,他也有些難為情起來,“不喜歡……就不喜歡,呃……不提了,吃飯。”
傅一宇拿出勺子,端起碗豪邁地嘴裡生灌,“昂,我還趕着開會呢。”
「咖啡店」
單粱等戴珩津走後便大搖大擺毫不遮掩地來到昨天的咖啡店尋自己遺失的物品,幸好,店員幫他收起來,沒有被别人拿走。
不過,拿到東西後他沒有回家,而是繼續點了一杯咖啡一塊抹茶慕斯,坐到和昨天相同的位置,他在思考。
跟戴珩津打打鬧鬧的小日子雖然舒坦,他可以過一段這樣平淡溫馨的生活,但不能一輩子都如此。戴珩津控制欲太強,而他渴望更多的自由,抛開其他不談,光這一點,他們就不合适。
那麼,眼前企圖利用他威脅戴珩津的那群人,或許也可以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