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下,秦司霁從外面回來,房間裡暗沉沉沒有開燈,戴秋铖和姬塵音在他和傅一宇住的那套房子的客廳裡沉默坐着,往日家裡可沒這樣安靜過,他放下包,“老六呢?”
戴秋铖看他,歎氣。
姬塵音沮喪道,“老大,師哥走了……”
秦司霁心裡咯噔一下,搭配這昏暗的氛圍,臉色瞬間蒼白,“他死了?!”
“啊?”
“??”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尴尬。
“不是,”戴秋铖捂臉,“怎麼會想到那裡去。”
“沒死啊?”秦司霁松口氣,真的吓死他了,“那走了是什麼意思?”
戴秋铖把前因後果告訴秦司霁,秦司霁聽得窩火,“要我我也走,這太明顯欺負人了。”
戴秋铖不太自在,“他們這次是做得不對,我也挺生氣的,他們平時都誇老六,今天不知道怎麼了。”
秦司霁以前的工作接觸不少兩面三刀的人,他可從沒把高階層人士的客氣當做福氣,因為都是虛情假意。所以他沒理會戴秋铖的辯解,“所以現在打算怎麼辦。”
“老大,你出面幫個忙吧,讓老六回來。”
“他那個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司霁覺得為難,“說一不二,從不吃回頭草的主兒。”
“可他對你就不一樣,當初你倆弄得那麼僵,現在不又和好如初了。”
你父母捅的簍子為啥要讓我去解決,他在外忙了一天本就夠累的了,“緩兩天再說吧,讓他冷靜兩天。現在頂着火,誰去都沒用。”
“老大,再緩就沒辦法挽回了,我擔心他會把公司拆夥的事兒和客戶說,你也知道他主管公司對外業務,每天都有客戶跟他聯系的。”
秦司霁揉臉,确實會出現這個情況,但依舊不太想去,“我這剛回來,沒洗澡沒吃飯……”
“那你正好約老六吃飯啊。”
“……”得,誰讓他是老大呢,攤上這倆惹事精,無奈站起來往自己屋走,“知道了,我換身衣服就去。”
傅一宇剛在酒店辦理入住進房間,手機響了,拿出來看到是秦司霁,不用想也知道原因。但他還是接通了,沒說話。
秦司霁有些疑惑,懷疑信号不好,“喂?聽得見嗎?”
“嗯。”
“你在哪兒呢?現在。”
傅一宇猶豫了下,還是把地址告訴他了,但要求隻能他自己來,不能告訴别人。
秦司霁答應後就挂斷了,換好衣服出去,“我去了啊,你倆别等,不一定啥時候回來。”
戴秋铖站起來,“不用我送你去?”
“不用,我打車就行了。”
秦司霁走後,姬塵音擔憂地問戴秋铖,“老大能把師哥勸回來吧?”
戴秋铖答不出,他覺得有可能,但又覺得可能性不大。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等。閑得發慌,準備做些工作填補時間,才發現工作用的電腦落沒拿上來,“電腦忘車裡了,我下去拿。”
“哦。”
到地庫,還沒解鎖,遠遠看到兩個形迹可疑的人正繞着他的車看,警覺的他立刻趁對方不注意藏到旁邊的寬柱子後面,就聽那兩個人說,“哥,他們家車也太多了,光我數着都五輛,媽的,肯定有貓膩。”
“這幫小子,尤其是那個白毛,那麼年輕住這麼好的房子開這麼好的車,我不信是什麼好東西,你瞅瞅跟他同行的那三個,一看就是賣的,一身鴨子味兒,呸!”
“那小子最近頭發染黑了,我還差點沒找着。”
“盯梢盯了大半年,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再這麼下去遲早會被發現。”
“你說怎麼辦,剛子辭職了,門口那新保安不好糊弄,而且我看後門邊上那個牆今天多了幾個監控。以後想進來更困難了。”
另一個老一點的聲音深思了會兒,拿定了主意,“毀他刹車件,反正他得開車出門,明天就是周一,讓他嘗嘗斷别人财路的代價。”
(這倆人就是第七章出現的那倆詐騙團夥)
“可是,哥,咱沒工具啊。”另一個較為年輕的聲音聽着傻愣地,“而且這車底盤有點低,進不去啊。”
“你去,去外面花園随便折一段長樹枝來,粗點的,結實點的。”
這兩個不知死活的,知道這輛車多少錢麼?關鍵是他現在被他老爸經濟封鎖,壞了沒錢修啊!趁另一個人離開,戴秋铖躲回電梯間打電話叫保安過來,然後返回柱子那裡繼續盯梢,就見那個人趴在地上試圖往車底鑽,一次、兩次、第三次成功蹭進去了大部分的上半身,然後……卡住了,“诶?诶怎麼動不了了?诶?”
聲音越來越大,動靜也越來越大,卡在那裡像一隻被魚鈎釣上岸不停撲騰的胖頭魚,看得戴秋铖厭蠢症都犯了,這時,四五個保安神色匆忙跑過來,那個人聽到聲音更猛烈地想要出來,衣服被撕扯開幾道不規則的大口子,胸前皮膚也被割出劃痕出血,臉上更是挂了彩,等掙紮出來,保安門已經把他圍住,戴秋铖這才走過去,遠幾步打量這個蠢蛋,再看看染上血迹的車,本就氣不順的他轉眼對其中一個保安強硬要求道,“讓你們負責人來見我,這種人為什麼能進出這裡行報複手段,這不是一兩句就能結束的事兒。處理不好,讓你們集體滾蛋。”
開門拿電腦氣鼓鼓回樓上,邊辦公邊等負責人聯系他。
然而負責人第一時間沒聯系他,而是聯系了戴珩津。因為戴珩津和這個高檔住宅地産商老總認識,物業是集團下屬的公司,得罪不起,怕戴秋铖添油加醋,所以先聯系了戴珩津表達歉意,也是想借機表現一下自己的處事能力。
戴珩津聽到這種事,嫌棄又反感,但他沒工夫批評自作聰明的負責人,隻說了一句,“誰的問題去聯系誰。”
然後聯系戴秋铖詢問情況,需不需要去醫院,戴秋铖受到突如其來的關心甚是奇怪,才知道負責人越過了他,跑到他哥那邊獻殷勤,顯然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更生氣了。
又過了會兒,負責人打電話過來緻歉,戴秋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不聽這些虛假的廢話,打斷對方質問,“連住戶基本的安全都保護不了,你們有什麼用。”
負責人解釋了一大堆,無非是說他們兢兢業業,平時要忙的工作太多,百密一疏。戴秋铖反駁他,“我聽他們兩個的對話,已經盯我朋友好幾月了!這是被我撞見了,要是我沒遇見呢?車壞了是小,萬一開出去路上出意外呢?!再者,如果我們不總結伴出行,他們趁我朋友落單的時候施暴呢?!”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這件事是我們這邊的工作疏漏,導緻您和您的朋友遭遇了一些……”
“别跟我說這些車輪話,”戴秋铖再次打斷他,“這是你們内部管理的問題,馬上去解決,一天之内給我相關人員處置結果以及這件事的解決方案,其餘免談。”
姬塵音在外面聽到内容,還是第一次見他發這樣大的脾氣,等沒聲音後才悄悄來到書房門口,“怎麼了?”
戴秋铖掐掐額頭,也掐不開自己凝皺的眉,“沒事,心煩。”
姬塵音走進來,到他的桌邊,輕聲細語寬慰他,“老大不是去了,煩也沒有用,塌下心來等等看,不行的話再想别的辦法。師哥也不像絕情的人,好好說,解開誤會的話會回來的。”
“你不了解他,”戴秋铖很了解傅一宇,“别看他平時不計較,其實是把所有不滿意積壓在一起,一次性爆發,”說到這裡不由埋怨他爸,“真不明白我爸怎麼想的,說他守舊吧,他能帶領公司跟随時代進步發展到如今規模;說他開明吧,他又實實在在辦了仿佛上世紀土老财這些令人窒息的事兒,無形之中給我和我哥添了多少麻煩還不自知,就認定自己是對的,煩死了。”
姬塵音聽他耍别扭的話,自己也頗有感觸,一隻手搭在戴秋铖後肩上順撫,想起他那位同樣古闆的爸,“我爸也是這樣,打着對我好的名義限制我,從小到大我隻能做他認為正确的事,一開始我媽還會幫着我說話,後來他們吵的太兇,媽媽也累了,就不太管這些事了,所以我逃出來了。”
聽得出姬塵音自幼至今也吃了不少原生家庭的苦,和他同病相憐,雙手抱住姬塵音的腰,将人帶進自己懷中側坐,互相依偎着取暖,“我媽也向着我們,但我爸太強勢了。”
“可能在他們過來人的眼裡,我們的選擇的路不好走,将來會後悔。”
戴秋铖仰起頭視線交彙,“你後悔了嗎?”
“遭到背叛又被害得沒辦法比賽那會兒确實後悔了,不過遇到了你們,帶我走出困境……我真的很感謝你們,所以也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一直在一起,誰也不要離開……”
戴秋铖低頭微歎,“但願如此吧,我爸鐵了心想讓我和我哥都回去做事,再安排門當戶對的女人娶進門,搞政治聯姻那套舊俗,所以這次我哥帶個男人回去,我爸就瘋了,誤傷了老六……也怪我,我拿老六當兄弟,想把我妹介紹給他,沒考慮那麼多,反而壞事了。”
姬塵音明白了大概情況,也不免擔心,“……那我們……”
戴秋铖抱緊他,“我不會讓曆史重演的。”
聽到戴珩津和單粱公開後的遭遇,姬塵音内心忐忑不安,便說,“你不對外公開我們的關系也好,我對身份不是太在意,隻要你心裡永遠有我就好。”
戴秋铖現在無法承諾給姬塵音更多,他在心裡暗暗發誓,遲早要讓他們的感情走上正軌,“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不急。”
“嗯。”
「酒店」
秦司霁順利到房間門口,敲開門,見到神志恹恹的傅一宇,有點心疼,“很委屈吧?好好的被他們那樣說。”
傅一宇讓他進來,老老實實回答,“嗯,是有點。”
秦司霁把包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想吃點什麼,哥請你。”
傅一宇哭笑了下,坐到床上看秦司霁,“不用,什麼都吃不下,氣都氣飽了。”
秦司霁走到窗邊,看了看外面華燈初上的街景,“你也不能喝酒,要不咱倆去小酒館邊喝邊聊,醒後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漫畫看多了吧,人要是都那麼簡單就好了,”傅一宇盯着秦司霁的背影,想了想,低沉開口,“老大,你将來想找個什麼樣的對象啊?”
怎麼突然聊這話題?秦司霁側轉過身,“怎麼,你怕老三再把他妹介紹給我嗎?”
“沒,我隻是随便問問。”
秦司霁走過來坐到他旁邊,“問這幹嘛?”
“就是……想問問,”傅一宇有些不自在,轉移話題,“我就是跟老三說想找女朋友了,讓他介紹,結果惹得現在……”
“原來是這樣啊。”秦司霁眉目開展,“怎麼突然想找女朋友了?阿姨又催你了?”
傅一宇盯着秦司霁坦然單純的臉,胸口說不上來的悶堵,欲言又止醞釀半天,“也差不多是時候了,總不能一直這樣單着。”
“哦~”秦司霁開玩笑拱他肩膀,“寂寞了?我陪着你還不夠?”
傅一宇扒拉他躲開距離,“诶诶诶,走開走開,煩着呢。”
他越躲秦司霁越想捉弄他,兩個人幼稚地擠到牆邊,秦司霁壓着他,“哈哈,沒地兒躲了吧?問你話呢,你咋不回答我呀?是不是寂寞了?啊?”
“你再這樣我不客氣了啊!”
傅一宇把他往外推,秦司霁就更使勁擠,傅一宇一不做二不休,兩手拉住秦司霁的手,把人往後推,兩個人呈上下暧昧的姿勢,不過秦司霁這個大直男,看着傅一宇漲紅的臉,“看你,總鬧這種小孩子情緒,老三父母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那個地位,本來就是拿鼻孔看人的,說什麼就當放屁聽了,别往心裡去,你啊,就是愛較真。”
“不光是這一回事,以前還有很多,”合夥開公司背後的真相、生活工作中遇到的各種瑣碎麻煩事,以及受到擇偶取向方面影響,一件一件合起來,委屈無限放大,“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再跟老三合作,我的人生就毀了。”
“啊?”秦司霁不清楚不明白,“有這麼嚴重嗎?不至于吧?”
他們現在的姿勢太危險,傅一宇總有種親下去的沖動,所以松開雙手翻到另一邊平躺,看着天花闆靜心,“我太累了,老大,腦子都不正常了。”
“怎麼不正常了?”秦司霁支起臂肘側身朝向傅一宇,“你倒是跟我說說啊?”
傅一宇都不敢看他,“就是很奇怪,以前明明不這樣,說了你也不明白。”
“能有什麼不明白的,不就是自尊受損了麼?我理解。但你跟他父母有矛盾,老三是無辜的啊。公司開了這麼多年,你舍得啊?”
你理解個鳥蛋。傅一宇氣不打一處來,“老大,别勸了,舍不得也沒辦法,我不會回去了,再不分開,咱們的友情才真的要完蛋了。”
“哪有這麼嚴重?”
“真的很嚴重。”
秦司霁撓撓眉毛,腦回路驚奇,“你……喜歡上老三了??”
啥?!傅一宇眼睛瞪得像銅鈴,噌地坐起來,反身大聲反駁,“你以為我瘋了嗎?!雖然我現在也覺得自己瘋了,但我還沒瘋到這種程度ok?!”
秦司霁被吼得一愣一愣地,“啊,不是就不是呗……這麼大聲幹啥,吓我一跳。”
“我真是跟你沒法溝通了!”
“诶呀我錯了我錯了,”秦司霁坐起來拍拍他,“但是你又不說到底為什麼,老三也很擔心你啊,就算這公司不想開了,也别這麼不歡而散吧?老三知道是他父母不對,還求我過來幫忙勸和,說實在的,能和好就和好吧,這麼多年的朋友了。”
“我知道。”
“那既然知道,就跟我回去,你們倆把話都說開了,再決定是拆是合。”
“我這兩天想先散散心。散完了就談。”
“有計劃嗎?你想怎麼散?”
“沒有。”大概就是躺在床上發呆吧,他哪兒都不想去,什麼也不想幹。
“要不我跟教授請兩天假,咱倆周邊遊?”
“别,”傅一宇立刻拒絕,他躲開家裡也是為了少見秦司霁,免得再産生奇怪的念頭,“你該幹什麼幹什麼,我隻想自己待着。”
秦司霁皺眉細想片刻,“你……在躲我?”
傅一宇心頭繃緊,神經大條的秦司霁怎麼看出來的?急忙掩飾,“我躲誰也不能躲你啊,真愛多想。”
秦司霁看他那言不由衷的别扭樣兒,撇撇嘴,“算了,你忒擰巴,我也不問了,但是你不餓嗎?我快餓暈了,出去吃點東西?”
“你想吃啥?”出去好,比兩個人待在密閉空間裡好,能減少犯錯誤的幾率。
秦司霁掏出手機,“我搜搜附近有啥推薦。”
附近隻有一家潮汕牛肉火鍋評價不錯,倆人歡歡喜喜去了,剛點完菜,旁桌來了一桌新客人,巧兒的媽媽哭巧兒——巧死了,居然是好幾年沒見的老五。
三人都很詫異,“你怎麼在北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