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知道了。”秦司霁挂斷電話,找到正在書房坐在電腦前不停敲鍵盤甩鼠标的傅一宇,“忙完了麼?小姬叫咱倆過去吃飯。”
傅一宇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你先去,我馬上來。”
秦司霁有些好奇他在忙什麼,難道現在還有空接私單?他走近幾步想看屏幕上的畫面,傅一宇突然站起來,“忙完了,吃飯去吧。”
“啊?”
傅一宇過來拖着秦司霁肩膀走出書房,“走啦走啦,餓扁了。”随手關燈帶上了門。
飯桌上,放在去年根本不敢想像的組合聚在一起,氛圍融洽但不融合,每個人心裡都有些不自在,用餐過半很少有人說話,傅一宇假裝不經意地眼神偷偷觀察單粱,倒是如早上見時一樣沉默萎靡着,沒什麼怪異之處,不過這時!他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打破了餐桌的安靜。
傅一宇站起來舉了舉電話,“你們吃,我去接個電話。”
如果是公司業務不需要刻意避開吧?秦司霁覺得有些不尋常,不過,看到斜對面的戴珩津,似乎也能解釋通了。
為了避免把廣告公司的商業狀态暴露給戴珩津,秦司霁便沒當場向戴秋铖詢問傅一宇在忙什麼,總之,無論在忙什麼也跟他沒關系。
其實這樣的相處模式,還沒開始便讓他感到煩惱:在家中留神一言一行,拘謹着,絲毫不自由。過了十分鐘傅一宇還沒回來,而秦司霁無法再容忍與戴珩津待在同空間近距離,便以還要收拾為由提前離開了戴秋铖居住的那套房子,回到他和傅一宇入住的那一套。
戴珩津搬進了他們之前住的那套,在中間。他們這次入住的房子靠邊角,與其他兩套隔着一個消防樓梯,當他路過那裡,不小心聽到傅一宇在講電話,“都說了這些我沒看上,有沒有更漂亮點的?……什麼叫沒合适的?……不是,不是那樣的,那個太老了,……算了後天見面聊吧。”
傅一宇挂斷電話出來,開門迎面暴擊,秦司霁居然出現在眼前!
不确定對方聽到了多少,幹脆不提,“吃完了?”
“對,你電話講太久。”
“嗐,工作嘛,有時候就是這樣。”
秦司霁瞥了眼手機,“哪位甲方這麼慘,都周末的尾聲了還抓着你談工作。”
他說一句傅一宇回一句,都不帶打奔兒的,“不懂了吧,這就是大城市的職場特色,就這麼卷~”
但秦司霁沒那麼好糊弄,“那你說的,漂亮的,又什麼太老,是啥?”
“畫面啊,他那畫面太老太土,難看上面撒把鹽——齁難看。”
“你們不是設計公司嗎?”秦司霁立即捕捉言語中的邏輯矛盾點,“就算是畫面不好,不該是甲方要求你們改嗎?怎麼是你說……”
“诶诶诶,老大你幹啥,你懷疑我是咋的,”傅一宇嬉皮笑臉打岔,“是不是聽我說要漂亮的又嫌老,你想偏了,吃醋了?”
“哈?吃醋?哈哈……”激将法奏效,秦司霁笑得有些誇張,“我吃你醋?我就是好奇多問兩句,我會因為這吃醋?哈哈……想多的人是你吧。”
笑聲更像是為了掩飾尴尬,冷嘲熱諷後大步走向大門,輸入密碼後立刻閃身進去,生怕被追上發現什麼似得。
傅一宇倒沒那麼快追上去,秦司霁不會為他吃醋這事他心裡清楚,畢竟對方并不是主動且自願和他在一起,而是頭腦一熱,再加上恰好滿足了對方的變态心理才能在一起。對他的感情,遠遠地、沒有超過符合愛情标準的及格線,才第二天而已,不急,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兒……難過。
他心理上不太接受秦司霁熱愛的那些操控與貶低的遊戲,可是不配合就不會有進展。
深吸口氣笑了笑,折回餐桌繼續吃晚飯。
秦司霁一口氣沖進自己房間,他肯定傅一宇有事瞞着他,很神秘。越不想讓他知道,他就越想知道,想起飯前傅一宇在電腦前操作了許久,裡面或許有他想知道的秘密。
此刻電腦沒關,文件或許還沒删除,他抵擋不住好奇的心,趁傅一宇不在溜進書房,忐忑地坐下,電腦沒有密碼,鼠标按兩下便開了,幾份二手房信息pdf疊加窗口展現在眼前,為什麼在看房子?秦司霁仔細查看内容,還一水兒的底商,這倒是更奇怪了,難道廣告公司要搬家?不對不對,就算搬也沒必要瞞着他。況且剛才說要漂亮的,那個太老……不像是形容房子,倒像是在說人。
這又不免想起戴秋铖提到的那位開花店的妹子,思來想去,秦司霁得出一個非常荒謬的想法:傅一宇不會是背着他相親呢吧?
人家給他介紹對象,他想要漂亮的,嫌介紹的老?秦司霁兩手一拍,對上了!
然後現在在看房!奔着結婚去的!诶不對不對,都是底商……底商怎麼結婚……
秦司霁想不通透,思想像繞進了圓環的迷宮,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
卧槽,傅一宇回來了!慌亂中他關掉屏幕,匆忙站起來,下意識向外沖,理智的大腦将他拉回,轉過身來,僞裝成剛走進書房的樣子,站在空空如也的書架前裝作略有所思。
果不其然,傅一宇進門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書房,見到他在空書架前發呆,“幹嘛呢?在找皇帝的新書?”
“我是想,”秦司霁現編理由,頓了頓,“這裡是不是可以利用起來,放一些材料。”
傅一宇盯着他,突然嗤笑了聲,“我看出來了。”
秦司霁心頭一緊,難道自己演技太爛?一眼便被識破?
但傅一宇緊接着又說,“你不把屋子填滿了就渾身難受。”
“……服了,”秦司霁無奈了,“你說話要不要這麼大喘氣啊。”
“有麼?”傅一宇繞過他坐到電腦前,晃了晃鼠标,屏幕居然沒有亮,“嗯?”又晃了晃,還是沒亮,“诶?”
秦司霁心虛,“怎麼了?”
傅一宇站起來檢查屏幕後面的電線,按了按開關,屏幕亮了,“嗯??我剛才關屏幕了?”
“啊?不知道啊?”
他分明記得沒有關,擡眼看秦司霁略有所思,“…可能是我記錯了。”
“……你忙吧,我收拾去了,好多東西散着呢。”
他朝那個逃跑的背影喊,“需要幫忙麼?”
“不用不用。”
傅一宇視線回歸電腦屏幕上,發現文件排布的順序和他走之前不一樣了。看來秦司霁動了這台電腦。雖然被發現但他絲毫不慌,因為即便看到這些,秦司霁也猜不到他在做什麼。
等他整理完已經過去了一小時,出去找秦司霁看到對方站在桌前手裡拿着一卷絲帶出神,那周圍看起來亂糟糟,沒有任何進度,走過去,“想什麼呢?”
秦司霁被喚回神,“你忙完了?”
“昂,”着手幫着一起收拾,“快弄吧,不然今天收拾不完了。”
秦司霁依舊拿着絲帶側面看低頭收拾的傅一宇,突然放下,“不收拾了,累,明天再說吧。”
“你明天沒事?别犯拖延症了,趕緊弄完就……”
“你好煩,就是不弄了,我去洗澡了,這一天,又髒又累。”
又被說煩,他真的很煩嗎?傅一宇沒走,心情很低落地還在那收拾着。
第二天上班傅一宇變得沉默寡言,戴秋铖一邊開車一邊觀察他,“沒睡好?”
“……沒有。”
戴秋铖沒懂,“是沒有睡好,還是不是沒睡好?”
傅一宇低嘲一句,“你在說繞口令?”
“怎麼,周一綜合症?”戴秋铖笑笑,“以前每周一全公司最興奮的就是你,今天怎麼這麼低落?”等了幾秒傅一宇也不接話,于是猜測道,“啊~不想和老大分開吧?想多膩歪膩歪?等忙過這陣,給你放個小假。”
“不是,”傅一宇肯說了,“我話多惹人煩。”
“啊?”戴秋铖心想你話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現在突然反思了,“誰說你了還是……?”
“老大,嫌我煩,說了好幾次。”
“老大嫌你煩??”戴秋铖完全沒想到,心想這倆人半斤八兩,“老大和你在一起能說一噸話,他還能嫌你煩?”
傅一宇委屈撇嘴,“以前無話不談,現在他說我煩,自從告白就這樣了。”
“……可能有點心結吧,”戴秋铖不确定,因為老大向來有話直說,“也可能是你們轉變關系後進展太快,你要多給他一些時間适應。”
“是這樣嗎?”戴秋铖的話點亮傅一宇陰郁的心情,“多給他一些空間,讓他慢慢适應?”
“對,在我看來你有點兒急,是不是晚上都睡一起了?我覺得他未必能接受,你再忍忍吧,先少一點肢體接觸。”
“……啊……”傅一宇恍然大悟,雖然沒有睡一起,不過接觸确實跨越進展,“大師,我悟了,你以前那些對象沒白搞,經驗就是豐富。”
戴秋铖白他一眼,“誇我還是損我呢?”
“當好話聽吧。”
因為失眠睡得晚,秦司霁醒來已經臨近中午,看手機發現半小時前姬塵音就在問他中午想吃什麼了。
他洗漱後才回消息,「都行。」
姬塵音說已經在做了,不忙的話可以過來。
他過去時單梁也在廚房幫忙,戴珩津不在的時候,單梁就很正常地開朗說笑,看到秦司霁還主動打招呼,“你比我還能睡,厲害。”
這不是值得誇贊的事吧,雖然他心情亂七八糟,但嘴上還是客氣問了問,“需要幫忙麼?”
單梁沒跟他客氣,遞過來一隻大玻璃盤,“你切一些水果吧?我把水果都選好了,在後面,還沒切。”
秦司霁接過來拿到身後的大料理台上開始一點點切,聽那兩人繼續聊,姬塵音說,“原來咱們六個人裡就師哥不會做飯,沒想到戴老師也會。”
“味道一般般~”單梁啧啧幾聲,“沒有你對象做的好吃。”
“戴老師工作忙嘛,能做就不容易了。”
“姬塵音同學,就算你為了得到蓋章的實習報告拍他馬屁,我也不會幫你把這種無聊話告訴他的嗷。”
姬塵音嘻嘻笑,“我現在想拿到公司的公章太容易了,才不是為了誇而誇。”
“也是,”單梁歎口氣,釋懷地語氣表達自己對姬塵音的羨慕,“你手裡的資源真好,有那倆人幫你,未來不用發愁了。诶,你以前有沒有去哪兒求過神佛、燒過高香之類的?給我推薦推薦?”
姬塵音覺得他離譜,“戴老師更厲害吧,你也不需要發愁啊。”
單梁含含糊糊,小聲蛐蛐了聲,“他不靠譜。”
“嗯?”因為做飯的雜聲,姬塵音并未聽清。
“我是說,”單梁換了一套說辭,“還是戴秋铖更值得依靠些,他和他的名字一樣,很真誠。”
“哈哈,”姬塵音笑出聲,“他是金字旁的铖,不是誠實的誠,是堅毅頑強的意思,和真誠不搭邊的。”
單梁覺得丢臉,扭過頭去,“我又不知道他名字怎麼寫……”認識戴珩津之前,他甚至不認識「珩」這個字,“他父母真是,起名字這麼刁鑽,看我的多簡單。”
“這幾個字很有含義的,父母們不都是把對孩子的美好寄托包含在名字上麼,你的名字也是。”姬塵音想了想,“要說簡單,師哥的名字最簡單吧。”
“可是他姓傅,”單梁無厘頭吐槽道,“這可是小說界出名的渣男姓氏。”
“噗——”一直在默默聽他們對話的秦司霁笑噴。
交談的兩人這才意識到廚房裡還有第三個人,都把他忽略了。
單梁立刻找補,“我随口說說,你别誤會啊。他人挺好的。”
“哈哈,不誤會,”秦司霁正因為傅一宇的隐瞞舉動苦惱,聽到有人罵他渣男别提多開心了,“說的很對,傅姓出渣男。”
姬塵音不理解秦司霁為什麼這麼說,“你說師哥很渣?”
尚未查清真相的秦司霁不好說出猜測的事,便學單梁,“我也是随口說說。”
飯菜做好了,三人圍坐餐桌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吃飯,單梁突然說,“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可不可以信任,其實我現在有一些困難。”
姬塵音看了眼秦司霁,“什麼事啊?”
秦司霁早就看出他不對勁,且不認為他有精神病,便靜靜等單梁開口。
單梁放下筷子,雙手放到桌下兩膝間握緊,“你們要答應不對任何人說,尤其是那三個人。”
“不會的,你快說吧。”姬塵音催促道。
單梁沒聽到秦司霁的回答,看過去等待确認,秦司霁點點頭,單梁終于說出自己數日反常的真正原因。
因為戴珩津對他的猜忌、不信任,以及偏執傾向的控制。
他想改掉戴珩津這些壞毛病,才故意扮成神經失常把這些問題放大到最大限度,變相讓戴珩津意識到這些偏執控制有多麼糟。
了解事情真相的兩人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反應,姬塵音很氣憤,“你是幫他解決問題,他卻懷疑你和别人的關系!”雖然他當時也懷疑了……心裡默默檢讨。
秦司霁這些天他忙着工作,且陷入與傅一宇的感情糾纏,乍聽聞何幸陽的遭遇,震驚之餘,感歎世事無常。同時看出了戴珩津有多麼不了解單梁,對方不過是在用行為抗議内心的不滿,不去深切關心和愛護了解潛在的問題,竟草率地将自己的伴侶定義為精神病。
也不願自己努力改善,還寄希望于旁人幫他解決。
對此,他更加深了對戴珩津的厭惡,所以直接提議,“這人不值得你付出,撈一筆跑路吧。”
姬塵音眼睛瞪得像銅鈴,他不敢相信這是從秦司霁嘴裡說出來的話。
單梁愣一兩秒,“啊……這也不失為一種好的解決方法。”
姬塵音再次瞪着眼看向單梁,他覺得這倆人都瘋了。
好在單梁話鋒一轉,“不過我不想離開他,所以才找你們商量辦法,你們讀的書比我多,應該能想出更好的辦法吧。”
“你演不下去了嗎?”姬塵音問。
“……是啊,好累,”單梁歎氣,“而且沒效果,他貌似并不在乎我的變化。”
在乎了,但是在乎的方向跑偏了。秦司霁在心裡默默回答道。
“唔……還以為你們很恩愛呢,之前在帳号上發的内容都好甜。”說到這兒,姬塵音有些小抱怨,”後來也不更新了,我很磕你倆的。”
單梁汗顔,原來自己還有頑固型男粉啊,尬笑幾聲,“那我恢複更新?”
“好呀!”
“……”
秦司霁咳了聲,拉回正題,短暫的時間内他已經想到了很好的馊主意,“我建議呢,越瘋越好,他不是不在乎嗎?你就瘋到讓他不得不在乎。”反正他認為你是精神病發作,那就坐實這個主觀意識,結果好壞他無所謂,隻是迫切希望親手送戴珩津一個大報應。這就是惹了他的代價。
姬塵音覺得有些不合适,“這不太好吧……”
單梁也舉棋不定陷入沉思。
“不然還有什麼辦法?難道要跟對方說是裝瘋賣傻嗎?以我對戴珩津的了解,如果知道自己被最親的人騙了,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吧?”眼睛死死盯着單梁,督促對方聽取他的建議,“到時候别說改變他的壞毛病,恐怕會變本加厲,到那時,你在這份感情中還有片寸立足之地嗎?”
單梁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确實沒辦法回頭了,“那我要怎麼瘋?我怕演太過了他真會把我送進去治療。”
“你不要有過激的言行,隻要不傷到人身安全,他就沒理由送你走。”
“嗷……”
“然後你再……”
倆人也顧不上吃飯了,在餐桌上大聲密謀,姬塵音不看好秦司霁的建議,但見單梁聽得認真,他内心擔憂卻不便開口,好想問戴秋铖該怎麼辦,可想到剛才答應了單梁不外傳,所以很矛盾、很糾結。
很快一天便過去,又到了激動人心的下班時間。
林可妍也不負衆望地準點出現在公司外,見到羅筱茵後不顧旁人側目,開朗笑着打招呼,羅筱茵捂臉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把人拉到角落,“你又來幹嘛!”
“接你下班啊!”
“嘁,”多年好友,對方什麼心思一清二楚,“是來接我還是來見我們傅總?”
“诶呀~”林可妍撒嬌似的擰了擰,“這不就是順帶腳的事兒麼~”看羅筱茵煩惱的樣子,“你幹嘛臭臉,難道你也喜歡他?你早說啊!”
羅筱茵立刻捂住林可妍惹事的嘴,轉頭四顧觀望有沒有被别人聽到,小聲控告,“不要亂說話,被聽到就糟了!很多人不滿意我在公司的地位,覺得我能力不如他們,這話要是被那些有心人聽去了,我和傅總的聲譽就完了。”
林可妍在嘴前比劃拉拉鍊的動作,也做賊似得觀察了下周圍,員工們走的差不多了,不過她一直留意着,沒見到傅一宇出來,“你的老闆們怎麼還不下班?”
“談工作呢吧,明天上午有客戶來。”
“新客戶嗎?”
“那倒不是,是個很難纏的老女人。”羅筱茵湊近林可妍耳邊小聲爆料,“一開始看上了我們戴總,不停地騷擾,戴總那會兒還有女朋友呢,後來看戴總無動于衷,又騷擾傅總,發現傅總脾氣好不和她計較,還蹬鼻子上臉摸我們傅總大腿!光我就看見了兩次!”
林可妍聽這話就來氣了,“誰啊她!憑什麼摸他!太過分了!”說着說着正義的語調變了味兒,“我還沒摸到呢!”
“呃……不是,你冷靜,”羅筱茵尴尬,“誰都不能随便摸,那屬于x騷擾。”
林可妍充耳不聞,并且靈光一閃,“诶?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擠走她。”
“你不要惹事,”早知道她這樣就不說了,“這是客戶,可以幫我們公司回血的,你不要亂來,也不要來騷擾傅總了,他不會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