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眼前一亮:“那就是還可以進?”
燕流雲肯定地點點頭。
——
可能醒道石念在是初犯,派趙璟去掃的落情亭屬實很小。但他才剛領到掃帚,袖子裡就冒出來一陣氣流,秋風掃落葉般把亭子清得一幹二淨。
趙璟拿着掃帚立在原地,反應過來後忍不住笑——肯定是師尊往他身上悄摸放的,說了不讓他來幫忙,結果還是幫了。
他還了掃帚,就回逍遙峰去。上山路邊的醒道石燦若群星,果真個個都刻了代号。
趙璟感覺它們都虎視眈眈的,仿佛就等着逮個機會發賣了他。
每一峰種的植物都不太一樣,像雪玉峰都是竹子,逍遙峰多柳樹,因此峰主所住的院落也是名為“别柳院”。
直到走到别柳院前,醒道石的數量才銳減。按照燕流雲傳達的意思,别柳院附近的醒道石都被改過指令,不會阻礙他進去這一行為。
院門敞開,在晚風中輕微地開合着。趙璟邁過門檻,就見正對着的花園中燈籠輝煌,流水在假山中穿行,石桌旁,一人一劍對峙着。
越流霜梗着劍柄,在石桌上轉來轉去,以所有的肢體動作表達自己的抗拒。
它上古神器,堂堂名劍,身份高貴,戰績可查,才不要戴這麼可愛的東西!雖然确實蠻漂亮的……但被以前的劍朋友看見了,它的威風往哪兒擱?
江南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它别扭地鬧,手指輕輕敲了兩下石桌。
越流霜迫于淫威,一下子安分了。
趙璟幹脆靠在門邊看着,反正他們肯定也知道他來了。
嗯,還是這種熟悉的霸道味兒。
他還把師尊當作“江前輩”時,就隐隐感覺到,此人很好說話,但前提是不跟他拗着來。
通俗來講,就是吃軟不吃硬。
江南行一手抓住越流霜,一手挂上了那銀絲玉扣穗子,折騰完後撥了撥敢怒不敢動的越流霜:
“按理說劍主喜歡什麼,劍也會喜歡什麼。如今我喜歡,你卻不喜歡,莫非你已經不是我最乖的寶貝了?”
越流霜氣得嗡嗡的。若它能說話,必然張口就是一句我呸,你們劍修都一個德性,到手成了本命劍就不懂得珍惜!
它決定暫時遠離自己的主人,轉頭朝趙璟飛奔而去。
正靠着門扉看得不亦樂乎卻忽然一把劍飛到懷裡的趙璟:“?”
摸了摸越流霜的劍柄,趙璟生出一種拍背哄小孩的怪異既視感。
江南行沒動,一身栀子黃輕衫坐在石桌邊,見趙璟眼神投來,笑吟吟道:“它委屈着呢,希望你安慰安慰它。”
趙璟目光落回眼巴巴的越流霜身上,心想它都是師尊的寶貝了,有什麼好委屈的。
但他還是手法盡可能輕柔地拍着劍柄,安慰道:“這是我送的,你别生氣了。”
越流霜:……好嘛,原來是你!
被暴擊了兩次的劍冷酷地躲開趙璟的摸摸,揚長而去,消失在夜空中,走之前還不忘把别柳院的門咣當一下關上。
“沒事的,它去找那些劍喜滋滋地看新造型了。”江南行對此劍的别扭性子很是了解,但怕徒弟心地善良懷疑自我,便解釋道,“若是真不願意,就不會推阻這麼久了。”
他發現趙璟一直站在門邊,半天不過來,便道:“你是等着我再拉你進來嗎?現在可不行了。”
“沒事的,院裡沒有醒道石。”趙璟又推了推院門,手上依然是紋絲不動,凝重道,“師尊,這門好像推不開了。”
江南行聞言起身走過去,也伸手推了一下,确實是推不開。
他疑惑道:“方才靈機峰還上來翻新過,怎麼又壞了。”
趙璟想法則比較飄忽,腦海裡瞬間閃過種種猜測,譬如這也是新宗規的一部分,到了一定時辰院子就會封門;或者越流霜走的時候刻意鎖上了門,但它有什麼理由這麼做?要把他倆關起來洩憤嗎?
他們一人按着右半扇門,一人按着左半扇門,門上影影綽綽地勾勒出兩個人下意識挨得極近的身形。月上中天,一時無人說話,隻聽得院外柳葉簌簌,身後流水潺潺。
氣氛有些模糊的尴尬。
趙璟忽然茅塞頓開:“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用靈氣黏住手掌和門,向内一拉——這半扇門應聲而開。
兩扇院門都被拉開後,江南行看着院外,呆了一呆:“我們是兩個笨蛋吧?”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不,應該是他們兩個歲數加起來比王八還大的人竟然沒想到——靈機峰把院門裝反了,隻能拉,不能推。
院外的風吹得人心曠神怡,夜色明亮,照得山花草木纖毫畢現。
趙璟落在身側的手無意間擦過一處溫熱細膩,指關節下意識地收緊,半虛半實地勾住了纖長的手指。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做完,他才意識到有些過分親近了——但既沒有被甩開,也沒有半分排斥的傾向。
趙璟怔了一會,繼續維持着現狀,笑道:“師尊,我不會把今晚的事說出去的。”
江南行煞有介事地點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正對着院門的草叢中,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忽然一抖。
趙璟立馬笑不出來了。
“師恩如山深,徒愛似水柔。”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在醒道石抑揚頓挫的聲音中,趙璟默默撒開了手,頭頂着如瀑月光,釋然地歎了口氣。
原來是隻不管進門,但看見了别的行為還是要捉。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