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夢中上演的,是第三十次重啟時的場景,是她極力想要忘記的一次重啟。
如果沒有那一次,或許自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是她太過軟弱。
2039年1月5日上午十點,江弦生在心理咨詢室醒來,又一次拯救舒明言失敗,第二十九次的舒明言再一次死在江弦生眼前,還是和第一世一樣地被槍殺,血色的玫瑰在胸口綻放,泛濫成災的玫瑰不消片刻就将鮮活的生命帶走。
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江弦生,又一次被打回地獄。
前一秒還攥在手心裡的光,下一秒就消散殆盡。
胸口劇烈起伏,江弦生想要在此刻結束這一切,在重啟的當日死去,或許就能真的死去。
但,舒明言又會怎樣呢?是會一帆風順的活下去,還是會真的死在2047年的7月15日之前?
江弦生不敢賭。
我還能怎麼辦?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平安活下去?
江弦生感到情緒在翻湧,并且逐漸往暴躁的方向前行,心理醫生說了什麼她根本聽不進去,她一刻也不想待在咨詢室了,顧不得醫生和門外餘白的阻攔,當即起身離去,一路狂飙回了住所。
照例一一核對記憶裡的情況,這個時間點上個月剛拍攝完《出錯的情緒》,剛才是在進行每月的心理複查,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才好?繼續按照上一世的軌迹,還是完全重新安排?江弦生不知該如何是好,二十九次的失敗,讓她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和安排是不是錯的,不然為什麼還是反複失敗。
不能躲,也不能接近,到底要怎樣才是對的?
“你說讓我離開你,我離開了,但是不行”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也不行,但我一個人真的想不到辦法了。”
“阿言、明言、舒明言,你告訴我好不好?”
急躁,胸口仿佛有一團火焰聚集,江弦生控制不住将書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但還是不夠,鍋、碗、瓢、盆、連杯子也都被砸碎,等江弦生回過神來時,已是一地狼藉。房裡能砸的都被她砸落在地,連書本都無一幸免,滿地玻璃陶瓷的碎片,連電腦屏幕也滿是裂痕。直到看到布在牆上帶血的手印,江弦生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痛,雙手細碎的傷口滿是鮮血,拿着刀的右手正将刀刃壓在左手手臂,鋒利的刀口劃開皮肉,割裂的疼痛随着血漫出。
會疼。這是江弦生生鏽的腦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我還會疼啊。這是江弦生生鏽的腦中冒出的第二個想法。
自殘的行為就像是即将餓死的人見到了滿漢全席,隻顧着大快朵頤,明知不該這樣,卻控制不住自己。從那一天起,江弦生多了一個習慣,在情緒翻湧的時候自殘,這種行為一直持續到第四十二次重啟。
一刀、兩刀
三道、四道
不多時,江弦生左手手臂上,已經滿是劃痕,不深,但會疼。
砰!砰!砰!
“江弦生!”
餘白砸門的聲音讓江弦生停下了動作,僵硬望向大門,然後機械地走過去,按下還在頑強工作的可視對講器的按鍵,餘白的臉陡然出現在碎裂的屏幕中,被分成了幾塊,顯得不清晰起來。
“白姐,我沒事,讓我一個人待下可以嗎?”
“你剛才突然跑走,我很擔心,小生,你讓我進去好嗎?”
餘白擔憂的聲音,江弦生聽在耳中有些不真切,仿佛有什麼套住了腦袋,讓她不能對外界有太多的反應。
“……我想自己待着”沉默良久,江弦生啞聲道,為了打消餘白翻窗硬闖的想法,接着補充了一句“三天後我會去看醫生”就挂斷了通話。
電動窗簾将陽光遮擋,房間回歸黑暗,江弦生靜靜站在門邊好一會,血順着手滑下,落了滿地。随意丢了刀,她在黑暗中慢慢前行,被絆倒就爬起,然後又被絆倒,如此反複,好似并不在意傷口增加。慢慢地,她适應了黑暗,能夠自如地行走。
藥箱裡的東西不知放了多久無人在意,過期與否這對江弦生來說沒有意義,磕磕碰碰地消毒、止血、包紮,然後吃藥,倒在地上睡去。
生活還是要繼續,江弦生陷入了自暴自棄的狀态,三天時間,她将狼藉收拾好,也将自己僞裝回了正常的模樣。得益于曾經舒明言的一對一指導,對于表演他人,江弦生得心應手,更何況表演一個曾經的自己。積極看醫生,該吃藥吃藥,該工作工作,隻是身上的傷口日漸增加,同時更加隐蔽,畢竟是公衆人物,需要出現在人前,也好在現在是冬天,大多時間能夠用長袖和毛衣遮擋,手臂上的疤痕也在春日前脫落消失。
如果日子就這麼進行,或許江弦生的病症不會加重,但也許是這一世她改變了一些活動,舒明言的情況也有了轉變。
2039年4月5日,回家祭祖的舒明言出了車禍,幸運的是人沒有大礙,隻是左手輕微骨折。這事是個意外,山路濕滑,幸虧司機經驗豐富,這才沒釀成大禍。但這個事情,對于現在草木皆兵狀态下的江弦生來說如同驚雷炸響,新聞一出,将平靜的表象打破。
越是平靜的水面,一滴水,就足以掀起波瀾。
瘋子的思維,不能用正常人的想法揣測。
不知為了什麼,江弦生逐漸減少了工作,用别人的名字悄悄地在鄰省沒什麼人居住的鄉下買了一棟帶地下室的房子,裝修、布置,然後在7月2日晨,撥通了爛熟于心的電話。或許是上一世最後幾日的相處給了她勇氣,江弦生相信舒明言會接電話。
“喂?請問你是?”
舒明言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即使面對陌生号碼,也從不随意挂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