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命運索要命運
江弦生知道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過去。
頸部還殘留着刀尖刺入帶來地感覺,作用在靈魂上疼痛讓人不适,但江弦生面上并未有任何反應。多次經曆死亡緊接重啟,若說前幾次重來時她還會因為受不住那刻在靈魂上的痛感跪地呼痛,那麼如今的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感受,江弦生面不改色地将喉中的血腥咽下。
第四十九次。
江弦生在心中默念,上一世最後的景象宛然在目,她在雪地自盡後立刻回到現在,所以并未懷疑上一世舒明言“死亡”的真實性。江弦生輕啟唇齒,未有言語,而是将參雜着一絲血腥味的渾濁氣息緩緩吐出。胸腔微微起伏,一呼一吸帶動心跳,江弦生按下心中的躁動,使心神重新回到現實。
阿言……
【阿弦,你看,你又害死了我。】
幻影一如既往出現在身旁,江弦生對此沒有感到意外,是以并未作聲,保持着略微低頭的動作,眼睛盯着電影院的地毯像是在出神。
江弦生其實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症,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患者眼中,幻影都是那麼的真實,連被碰觸的感覺都真實的可怕。虛幻的手從後背穿過環抱住她,左肩傳來輕微的壓迫感,像是有人将頭輕輕擱在上面,熾熱的呼吸打在臉側泛起一絲癢意。
阿言,舒明言。
江弦生又一次在心裡輕喚,跟随團隊入場時,江弦生微微擡頭,朝着那個位置看去,滿場觀衆差一點就座無虛席,唯一空蕩的是角落裡的那個座位。
她……不在。
角落裡并沒有熟悉的身影,又是一次與前世不同的變動,想要四處張望,但江弦生深知此刻的場地,隻得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将視線收回。江弦生沒有看到,就在她轉頭的一瞬,影廳上方的出口大門,灰色的衣角一閃而過。
“歡迎大家今日來到《來自未來的你》京市首映禮現場,我是今天的主持人……不知道今天大家看完的感受是怎樣……如果有什麼想說的歡迎大家掃描二維碼……接下來有請我們的影片主創團隊導演……”
“大家好我是演員林辭,在《來自未來的你》中飾演付聲”
“大家好我是演員餘霜雪,在《來自未來的你》中飾演孟若”
“大家好我是……”
“大家好……”
開場的言語還是那些,江弦生照例打招呼後靜靜站在一旁,江弦生面上含笑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實際上并沒有過多投入精神,到底是經曆過多次了,一心二用想着上一世舒明言的異常。
“我想問一下林辭女士,您是怎麼理解付聲這個角色的情感的?”
“我認為付聲她……”
“請問餘霜雪女士,您認為孟若寫下那封信的時候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呢?”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在影片裡信件其實是……”
還是一樣的問題與回答,一樣的流程,如許多次人生中的首映禮那般沒有變化。
“想問一下作者大大江弦生女士,是什麼契機促使您寫下這部作品?據我所知您本身就是演員,為什麼不親自飾演自己的作品呢?”
“身為演員我有幸接觸過許多優秀的故事,也有幸演繹過那些很豐滿的角色,大家可能知道我是學文學出身的,所以我……能夠請到林辭老師和餘霜雪老師出演付聲和孟若我感到十分榮幸,兩位老師都是我非常喜歡的演員……”
雖然是一心二用,但這并不意味着江弦生會被看似突然提出的問題給驚到,畢竟這個問題江弦生已經回答過不下十次了,正确答案早已爛熟于心。
“好的,謝謝。那我們接下來是……”
後面的情節和往複前次無差,拍照合影,和導演、主演們一一告别,習慣性地向停車場方向邁步時,江弦生遲疑了,回想起上一次的情形,江弦生歎了一口氣,放棄了開車回家,于是拿出手機按亮,打開打車軟件叫了一輛車,不到十分鐘便停在身前。
“您好,是尾号3647的乘客嗎?”
“對。”
“好的,請系好安全帶,馬上出發。”
“嗯。”
晨曦别苑在市郊,離首映禮所在的影院大約四十多分鐘的路程,首映在淩晨開始,活動結束後即使夜間通暢,江弦生走到門口時,時間也過了三點,正向着四點不斷前進。
深夜的别墅區甚是安靜,一點輕微的聲響都清晰可聞,道路兩旁的路燈散發着柔和的暖光,微風拂過層疊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寂靜的房間裡有人在翻動書頁,在悄悄地告訴聆聽的人,一段古老而漫長的故事。
站在門前,江弦生心裡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從褲子口袋裡掏出鑰匙,鑰匙扣上的挂飾與鑰匙頭相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清脆地回響在黑夜裡。别墅區的住戶們普遍使用電子門鎖,但江弦生還是喜歡使用傳統的機械鎖,江弦生覺着鑰匙插入鎖孔的動作和轉動時發出的聲音,就像是在宣告開啟明天一樣。
咔哒
鑰匙和鎖的碰撞,就像少年時期的暗戀,隔着舍不得戳破的肥皂泡泡的窺探,一觸即離。而後,閉合的門扉輕輕開啟,然後在即将合上的瞬間,一隻手伸了進來将門按停。
那是一隻女人的手,乍一看纖細,實則充滿力量。
随着門被拉開,清冷的氣息闖入屋内,像雨後的森林帶着清新與自然,女人動作迅速,還未等江弦生反應過來,便快步走了進來。看清女人的面容後,江弦生下意識地後退,讓女人得以順利進屋,同時反手将門帶上。
她退她進,女人順勢抱住江弦生,并将她壓在已經合緊的門上。
舒明言比江弦生略高上兩公分,沒有穿高跟鞋的她們身高幾近相同,手臂越過兩肩,舒明言小心翼翼地抱上江弦生,生怕弄傷了她似的,輕輕攬住,而後将頭埋在江弦生頸間。
鼻尖觸及的溫熱肌膚,是生命在跳動,鮮活的氣息讓人安心,舒明言抱着江弦生,唇齒輕啟,讓埋藏許久的話語落入江弦生耳中,如同驚雷炸響。
“阿弦,我回來了,我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