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言不止一次瞧見錢語在拍攝她,第一次瞧見時,錢語還略有慌張,問及,便說是想拍攝一些片場花絮以作備用。以前并非沒有這樣的安排,舒明言便也沒放在心上,後來,錢語學會了隐蔽,偶有發現,便會坦然交出手機說是拍攝路透,這也算是正常工作,照片在微博營業時也被使用,舒明言便沒再深究。
許多時候,舒明言不會防備身邊的人,更何況是她親自挑選的人。
因為,舒明言對自己選擇的人會格外信任,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但顯然,人心易變。
舒明言并非不懂,隻是太過自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錢語掩面而泣,一個勁地道歉,言語裡帶着難以掩飾的愧疚。
舒明言瞧着,心裡五味雜陳,最終還是沒有再對錢語說什麼,隻是歎了一口氣,便轉頭看回江弦生。
江弦生沒再撐着桌子,反而是讓自己從椅子上滑下來坐在地上,随着動作,腹部滲血更為嚴重。好在失了疼痛感,不會因此影響行動,但到底是失血過多,江弦生覺着有些眩暈感,身上也沒什麼力氣。
更何況……手上沾染的液體,讓身體裡的異樣渴望劇增。
渴求伴随着疼痛從心口蔓延。
江弦生隻覺着喉嚨異常幹涸,灼燒發緊,臉色愈發難看,五官也皺在一起,看着有些扭曲。
舒明言跪坐在一旁,扶住江弦生。
想要知曉的事情都已經知曉,這一世顯然無法再繼續,江弦生即便再不想重來,但她知道此時已無法破局。即使她感受不到疼痛,江弦生也能判斷出自己的身體無法再堅持多久,能否堅持到等到救援,難說。
況且……
眼前浮現出親手殺死舒明言的那一幕,細碎的疼痛也密密麻麻地湧了上來,江弦生分不清這疼痛是幻覺還是真實。
【殺死我吧,阿弦。】
“阿言,阿言,不……别再讓我殺死你了,求你了……”
江弦生抓着舒明言的手,不斷小聲乞求,舒明言的臉色霎時間白了,恍若晴天霹靂。
【殺死我。】
“你又想讓我殺死你嗎?!你怎麼這麼殘忍,阿言!阿言!”
壓抑地哭泣,宛若罪人在祈求神明救贖。
舒明言咬住下唇。
即使早有預料,舒明言還是無法面對這個事實。
那一世的自己是有多麼狠心,才會做出讓江弦生動手的選擇來?
舒明言突然很恨那一世的自己,也恨現在的自己,是她的無能才讓愛人一次次崩潰,一次次遊走在鋼絲之上。
是她的自大導緻了一切,是她的盲目自信給了他人可乘之機。
是她,是她,是她!
舒明言,你怎麼這麼無用!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淚珠大顆大顆的湧出,落在江弦生臉上,舒明言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溫熱,又微涼,江弦生忽地有了片刻清醒。
“哈……阿言!别……哭!”
江弦生擡起手,撫上舒明言的臉,輕柔地用拇指為她拭去淚水。
“阿弦……”舒明言将手覆在江弦生的手上,哽咽着,“你……發病了嗎?”
顧及監控存在,舒明言用了發病的說法。
“我……不确定”江弦生在疼痛中艱難開口,“昏迷前……馬君……給我注射了……”毒品二字,江弦生說得困難無比。
江弦生指的是在進倉庫前,她曾醒來過一次,發現馬君浩正在給她注射,然後疼痛于失血使她昏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感有所消減,毒品對江弦生的影響更接近于“發病”,幻視、幻聽、幻痛,也或許是真的引發了那股疼痛,受到影響,江弦生并不能明确分清楚二者。
“你說什麼!”
即使江弦生的聲音很小,舒明言還是聽清楚了,她陡然提高聲音,憤怒充斥大腦,她恨恨地轉頭看向監控所在。
監控另一頭,盛越熙有些疑惑,攝像頭離得有些遠,加上江弦生說胡的聲音很輕,這使得盛越熙并不知道她說了什麼,隻知道她們交談一番後,舒明言突然顯露出憤怒。
盛越熙頗為疑惑地看了一眼馬君浩,後者坦然笑了笑,攤手表示不知道,盛越熙隻得按下不解繼續看,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另一邊,錢語陷入深深地自責無法自拔,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像是被什麼重擊,江弦生痛苦地呻吟一聲,眼神又變得混沌,舒明言着急地喊起她的名字。
“阿弦!阿弦!”
眼神空洞無光,好似靈魂也丢失了一般。
“不!不!”
江弦生撕心裂肺地喊叫着,舒明言聽着,隻覺着心髒也在隐隐作痛,連一旁陷入愧疚無法自拔的錢語也被這慘叫驚得清醒過來,驚詫地看着二人。
一分、一秒。
“時間到了,很抱歉,明言姐,你該做出選擇了。”
三十分鐘一晃而過,盛越熙按下通話鍵,将冰冷的話語吐出。
一根火苗被投放下來,偌大的倉庫一角一下就被點燃,大火,濃煙,十分嗆人。
“咳咳”
三人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還不選擇嗎?舒小姐。”馬君浩帶着笑意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咳咳”舒明言咳了兩下,将喉間的難耐穩住,她斂下思索,神色決然:“好,我選!”
“阿弦,阿弦。”舒明言換上一如既往的溫柔,喚着愛人。
“我……在!”聽到了愛人的呼喚,江弦生艱難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