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明言模糊的視線中,江弦生看似輕松地扯出一個笑,面部不受控制地抽搐,笑容有些難看。
窗外淅淅瀝瀝,不隻是下了小雨,還是微風在吹拂樹葉。
“阿言”說話似乎很是費勁,江弦生頗為困難地開口:“你、怎麼樣?”
舒明言的異狀江弦生是知道的,哪怕疼痛來襲,江弦生依舊關注着舒明言,自然是聽到了那一聲因為倒地而發出的響聲。
雖然沒有看見,但江弦生依舊發覺了舒明言的異狀。
“我……沒事。”
舒明言也說得艱難,她不像江弦生已經習慣了疼痛,多多少少還能夠較為迅速調整過來,第一次經曆的舒明言,隻覺着說法都在耗費生命力一樣,但她依舊強打精神,扯出笑容,不想讓江弦生過于擔心。
江弦生摸索着将舒明言扶着坐了起來,右手在地上四處探着,好像在尋找什麼。
“是停電了嗎?怎麼黑漆漆的?”江弦生有些疑惑地問道,眼前漆黑一片,江弦生想找毛巾卻怎麼也找不到。
“阿弦?”舒明言心下大驚,燈光柔和亮着,是溫和的暖黃色,眼前明亮一片,江弦生卻說是黑漆漆,顯然不對勁。
“阿弦,看得見我的手嗎?”舒明言擡起左手放在江弦生眼前晃了晃,卻見江弦生直着眼睛,眼珠子一點反應都沒有。
“手?”江弦生有些疑惑,“手怎麼了?沒開燈我看不見啊?”
舒明言怔住。
沉默讓江弦生了然。
“不是停電,是我看不見了,對嗎?” 她的聲音很平靜,并沒有驚慌,有的隻是坦然接受後的平靜。
味覺、嗅覺、痛覺,在失去它們以後,江弦生曾恐懼過失去,也曾猜測過下一次會失去什麼,聽覺、視覺還是……江弦生無數次猜想。
視覺,已經算是好的了。
隻是有些可惜,以後看不見阿言了。
江弦生在腦海裡描摹起舒明言的面容。
這個時間的阿言是什麼樣子呢?
舒明言再度落淚,她捂着口鼻,不讓自己的哭意洩露,肩膀微微顫着。
“阿言,你……哭了。”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江弦生聽到了舒明言輕微的動靜,右手摸索着覆在舒明言臉上,描摹她的面容,然後為她拭去淚水。
憑着感覺,江弦生朝着舒明言湊近,将吻印在眼角。
淚,被唇吻去。
“我沒事,真的,阿言别哭。”
哭泣的聲音已無法抑制,舒明言撲到江弦生懷裡,埋首心口,小聲地哭着。
江弦生輕輕拍着她的背,無聲的安慰着。
又過了一會兒,江弦生雙手捧起舒明言的臉,将唇印在眼上。
“阿言,阿言,阿言。”
江弦生一遍又一遍地喚着舒明言,唇在臉上描摹,就好像是在用這種方式去記住她的面容一般。
舒明言任由她吻着,淚水将視線模糊。
黑暗中有白光亮起。
江弦生的眼前漸漸浮現出舒明言的模樣,右眼似乎有些灼熱的刺痛,江弦生的動作停住了。
這是——
“阿言!”江弦生的聲音裡帶上喜意。
舒明言被這聲音吓了一跳,連哭意都暫時止住。
“我看見了!阿言!我看見了!”
江弦生捧着舒明言的臉來回搖晃,然後狠狠地在上面“吧唧、吧唧”親了好幾口,将舒明言親得有些暈。
等等!阿弦她說什麼?!
舒明言掙脫開來,一把捧起江弦生的臉,湊到她眼前仔仔細細地看着,“你能看見我了?!”
“能!我能!看得清清楚楚!”江弦生開心地說着,難掩喜悅之情。
“真的?”
“真的!”
“真的能看見了?”
“真的真的!真的能看見了!”
舒明言反反複複詢問,江弦生不厭其煩地回答。
“太好了!太好了!”
舒明言的興奮也溢了出來,這才發現兩人都在坐在地上,連忙拉起江弦生,扶她到床上坐下,捧着她的臉,翻來覆去地看着。舒明言瞧得仔細,像是要看個明白一樣,捧着這失而複得的光明,格外小心。
“阿弦,真的沒有一點問題嗎?”舒明言還是不放心地問。
“其實……”江弦生有些猶豫,但并不打算隐瞞,“隻有右眼能夠看見”,江弦生伸手指了指左眼,“還是一片黑。”
舒明言有些心疼,探身在江弦生左眼上吻了吻,“沒關系,沒關系,能看見就好,能看見就好。”聲音帶着強忍的淚意。
“能再看見阿言,我已經很知足了。”
江弦生深知知足常樂的道理,能夠再看見舒明言,即使隻有一隻眼,也足夠令她開心。
或許是神明終究不忍心,給予了她一點小小的奇迹。
落下點滴光輝,
讓祈求的人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