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的宴會之上,衆人聽到約翰說的話之後,先不論心裡在轉着些什麼主意,都紛紛出口誇贊。
在場有位男爵夫人的兒子今年也要參加聖殿儀式,見狀趕忙恭維道:“首席閣下不愧是盛家的孩子,就是低調,沒正式通過儀式之前都不帶侍從進聖殿的,哪像我們家兒子,離了人連铠甲都不會自己打理。”
“哪有,聽說你家兒子也是不錯的,這次通過儀式十拿九穩了吧?”旁邊的另一位夫人顯然是認識這位男爵夫人的,自然知道他家兒子其實十分優秀,這麼講也不過是為了給盛家一個面子罷了。
“哪裡哪裡,再如何優秀,肯定也是比不過盛家的那位大人的。”男爵夫人聞言微微擺了擺手,卻并沒有否認她家孩子會通過儀式的話。
有了她們起頭,現場的氣氛顯然熱烈很多。
本來聖殿的儀式就是帝國人人都關心的熱門話題,更何況在場的貴族們有不少家族今年都有孩子參加了儀式,這會兒聊到這裡,便都關心起來。
場面一時間火熱起來,反倒冷落了原本正在高談闊論的約翰。
還是伯爵最先反應過來,狀似無意地說了句:“我聽說,候選人儀式後續決定推遲到下周日舉行了,瓊斯家的孩子想必在那之後就要進入聖殿了吧?在那之前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一見令子,想必一定是位十分出色的少年吧。”
此話一出,頓時把衆人的注意力又拉回了約翰身上。
這會兒約翰已經稍稍冷靜了下來,但已是騎虎難下,隻能開口應承下伯爵的話:“承蒙您的厚愛,在下改天一定帶上犬子上門拜訪。”
“哈哈哈,那我就靜候佳音了,你可别忘了啊。”伯爵聞言爽朗地笑了起來。
他的目本來就不在約翰身上,而是他身後的盛家,此時見不到盛啟本人,當然會把注意力放到盛啟未來的騎士侍從,約翰的兒子身上。
誰知道這個約翰如此不識趣,來參加宴會竟然隻帶上了自己的夫人,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
伯爵想到這裡不由輕輕挑了下眉,心下不悅,但此時目的已經達成,他也就懶得再和約翰計較,左右不過是一塊向盛家示好的踏闆罷了。
而此時的約翰正在為剛才誇下的海口心虛,壓根沒有注意到伯爵那一瞬間态度的變化,他舉起手中的酒杯,有些慌張地又咽了一口金色的酒液,才鎮定下來,重新把話題又扯回了他的紡織生意上。
雖然幾杯葡萄酒下肚,腦袋已經有幾分不清醒了,但好在約翰并沒有忘記,他來這場宴會的原因并不是為了和這幫貴族老爺們互相吹捧的,而是想找到一個靠譜的合作夥伴,能夠幫他把積壓的布匹賣出去,或者更好一點,幹脆買下他的存貨。
但随着話題的深入,那些圍在約翰和伯爵身邊的貴族們,雖然态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友善,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給約翰一個明确的答複。
大部分的人都推脫自己不了解這方面的生意,不好随便插手,就算有一二願意深入讨論的,也大多說等下周儀式結束之後再去約翰的工廠參觀一下。
顯然,這幫精明的貴族們并沒有約翰想得那麼闊氣,一旦涉及到利益問題,都是一群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就算是為了和盛家交好,也得等約翰家的兒子真的進入聖殿成為盛家首席的騎士侍從之後再說。
一場宴會就這樣在衆人的推杯換盞中結束。
深夜時分,約翰·瓊斯和他的夫人搭着伯爵家的馬車,回到了他們位于中央區最邊緣的公寓裡。
中央區位于上東區與下西區之間,是帝國商業最繁華的地段,菲曼城最大的交易市場——中央市場就坐落在這裡。
約翰的家中正燈火通明,小小的公寓樓内亂糟糟的,從樓梯到一樓的門廳,到處都堆滿了尚未拆開的禮盒。
這些盒子上大多都軋着漂亮的絲綢緞帶,有些上面還系着鮮花,此時鮮花已經幾近枯萎了,靜靜地在空氣中散發着糜爛的甜香。
約翰因為生意的事情本就心裡憋着火,見狀頓時心煩意亂地扯開系了一晚上的領帶,走進客廳就要發火,卻發現自己的小女兒正伏在新買的沙發上嚎啕大哭。
“這又是怎麼了。”約翰咽下嘴邊的怒火,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爸爸……哥哥他……哥哥他罵我……”原本正在哭泣的女孩兒聽見約翰的聲音趕忙擡起頭來,委屈地哭訴道。
女孩的年紀隻有八九歲的樣子,有着一頭和約翰如出一轍的姜紅色卷發,棕色的眼眸裡盈滿了淚水,鼻尖通紅的樣子一看就受了不少委屈。
約翰一聽女兒的哭聲就有些頭疼,他揉着額角想也不想地沖着坐在一邊的少年吼道:“道格·瓊斯!你又欺負你妹妹做什麼?你這個做哥哥的就不能讓着點她嗎?也讓我省點心?”
道格·瓊斯原本端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冷眼看着自家妹妹哭得天崩地裂,此時聞言,才終于擡眼瞧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見他滿臉通紅、一身酒氣地沖着自己發火,便微微皺了下眉,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我沒有罵她,隻是在和她講道理罷了。”
少年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女孩頓時哭地更大聲了,邊哭還邊往自家母親懷裡撲,抽抽噎噎道:“哥哥就是罵我了,哥哥他還說要把我的裙子都收走,哥哥讨厭我啦……哇哇哇……”女孩越說越傷心,又大聲哭鬧起來。
少年聞言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再多解釋兩句,卻被約翰粗暴地打斷了,“行了行了,我沒心思管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
他揮了揮手,沖妻子毫不客氣地吩咐道:“你把孩子都帶回房間去吧,我煩着呢。”說着,他脫下身上不合身的外套,重重地把自己砸進了沙發。
約翰的妻子是個略有些沉默的女人,聞言也不說話,隻一把抱起女兒,帶着她上了樓梯。
在她之後,道格也猶豫了片刻,跟着一同回了房間。
客廳裡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劣質燭火偶爾爆出的火星聲。
約翰搭着手斜坐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看着滿房間新買的禮物和家具,突然重重地錘了一把沙發扶手,爆出一句粗口。
“該死的聖殿,該死的首席儀式,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現在……”他抓着自己頭頂本就稀疏的頭發,喃喃地詛咒道。
原本瓊斯家确實是盛家的追随者沒錯,但事實上,自從約翰·瓊斯當家之後,随着盛家的沒落,瓊斯家也漸漸對盛家沒了原本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