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亦撇撇嘴道:“沒什麼,無色國的跳梁小醜罷了。”
嘴上說着沒什麼,但說這句話時還是故意略微加大了音量。
他背對着這幫人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是盛千景看的很清楚。
那幾人中有一人沒忍住想站起身理論,卻被同行的人按住了。
這才暫且作罷。
盛千景輕聲問:“小七,怎麼回事?我知道無極和無色分裂,怎麼是路上見着都要嘲諷一番的嗎?”
辭亦道:“據我所知,是的。”
盛千景無語,也不知道該不該去為辭亦讨個公道,他目光落向那幫人。
身着重色的鬥篷,衣物皆籠罩于鬥篷之下,那人起身時才漏出一些色彩豔麗的衣角。
見盛千景看來,對方剛剛碰上凳子的屁股又立馬竄起來,指着他問道:“做什麼?”
盛千景依舊坐着,也不甘示弱道:“背地裡議論他人實屬太過正常,但如你這般嚣張的我倒是第一次見。”
辭亦見盛千景幫他出頭回嘴,伸手,拉拉他道:“算了師叔。”
那表情看着是相當受委屈,他接着道:“被說兩句而已,我當初流浪時都習慣了。”
他一提到這個,盛千景就想起辭亦小時候剛來的樣子,灰撲撲的。
燕白青說他是在無極境内見到的辭亦,那時南常剛分化沒多久,即使表面上再和平,也免不了底層的亂象。
搶食互毆都是最常見的。
在整個師門的印象中,辭亦好像從小就是孤兒,從來沒見他提起過自己的父母。
就算他們問,他也隻回答不知道、不記得。
燕白青當年找到他時,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其他的人走失了,差點就出了無極境内。
當時越境來偷吃的幾個無色國人發現他,怕他告密,好幾個成年男子圍着一個孩子拳打腳踢。
什麼倫理道德,在那種時候已是全然不再,顯得可笑。
辭亦當時還小,又餓的瘦骨嶙峋的,但凡是個手腳健全的大人,打他就如打狗一般容易。
再不濟從人數上都能壓制他。
無辜被牽連,連認錯的機會都沒有。
若不是是燕白青正好路過,怕是到今日,盛千景都還是師門老幺。
辭亦雖說着沒關系,但盛千景可不覺得。
哪怕除去任何其他情感色彩,怎麼說也都是他們齊名道堂的人。
盛千景略過辭亦,隻揮一下扇子,調起的風就将對面的桌子直接掀翻,人也跟着四仰八叉的倒地。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師門曾有條規矩:欺負到門中人,神靈也當誅之。
不過不至于,他隻想小懲一番。
盛千景道:“小七,桌子你賠。”
辭亦本在他身後表情得意的挑眉看着對方,聽到這話他收回目光盯着盛千景的背影,許久後長長歎一口氣。
那幾人紛紛倒地,漏出裡面的衣衫。
五色華服,挂着些與衣物不符的草葉和動物皮毛裝飾。
這個樣式盛千景見過畫冊,是無色國巫祝常穿的。
他調過法力入扇,連着腳腕上的南柯一夢都清脆的響了一聲。
盛千景道:“我們已經很給各位面子了,不知是哪裡得罪了?”
對方見此,個個迅速爬起。
辭亦按着刀以防不測。
原以為他們會做出什麼動作。
沒想到幾人起身後立馬“撲通”一聲跪下。
趴伏于地上高喊着什麼聽不懂的話。
辭亦松手,走到盛千景邊上解釋:“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他們祈神時所用的語言。”
“這你都知道?”盛千景輕輕擋住臉,“這是什麼意思,把我當成神?”
辭亦笑了,一點不加掩飾的大聲道:“師叔你值得的。”
地上那幾人聽了擡起頭,見着辭亦站在盛千景邊上,頓時連拜都不想拜了,轉過頭去不看辭亦。
盛千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出整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問:“為何會這樣?”
辭亦靠近,附于他耳畔,輕聲道:“我想應當是天書給的南柯,它在師叔周身附有護身法陣。”
盛千景低頭看看自己,了然。
護身陣法一般都是看不見的,以至于盛千景也沒過多久就忘了這個作用,此時調動一下法力就立馬顯現了。
“這玩意兒一般隻有神仙有,凡人瞧着他們都是身附一層甚至好幾層神光的。”辭亦對盛千景說完。
轉頭又對其他人說:“繼續啊!怎麼不拜了?“
他笑的有些過于嚣張,盛千景都有點看不下去,他隻想正常讨個公道。
今天就算打個你死我活吧,也能認了。
就當試試手,自己的法力不再被束縛,還沒正經用過。
但是他實在不想接受一群凡人的跪拜,太奇怪了!
盛千景不動聲色的挪挪步子,離開他們的跪拜範圍,走到側面,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辭亦嘴快,替他們回答:“無色就崇尚神靈,他們可從不看走眼。師叔也不用躲,受他幾人拜拜,早為你攢點香火與功德。”
見他這麼多話,盛千景早沒了那股為他讨公道的勁兒,輕輕敲了一下辭亦。
對着地上那幫人道:“可别跪了,你們起來給我師侄道歉。”
無色國的幾人面面相觑,也不動,像是為他這話為難。
盛千景耐住性子道:“隻是道個歉都這麼難?禍從口出時怎麼不見得先思量一番。”
那幾人站起身,看在盛千景的面子上。
或者說其實就是看在這層護身神光的面子上,給辭亦作了一揖,聊表歉意。
盛千景看向辭亦詢問他的意見。
辭亦攤攤手。
二人不欲為難,兩國之間不和已久,既然人家都低頭了,就算看得出他們應當是不服的也隻能就這麼作罷。
盛千景對幾人道:“嗯,好。”
辭亦轉身放下銀子就與他繼續沿着路去了。
此時日頭西斜,兩人卻沒有着急,像來時一般溜達着走。
盛千景捏着扇子輕輕敲着辭亦的肩膀:“小七啊小七,你怎麼每回花錢都沒個數啊?”
辭亦倒是不太在意的樣子,回到:“還成吧?”
盛千景将扇子反拿,誇張的比了一下大小:“這麼大!雖說客氣點也好,但是你這也忒客氣!”
辭亦将他兩隻比劃的手稍微合起來一些:“沒有這麼誇張。”
盛千景收回手,又問辭亦:“可是真的出氣了?我看那些人無理得很。”
辭亦道:“反正天涯不相見的,我有什麼必要跟他們置氣?”
盛千景将扇子放到左手,伸出右手拍拍辭亦的腦袋,語氣欣慰道:“這就對了。”
說罷他與辭亦皆是沒忍住笑了。
大地本一體,但人會将它分裂。
或為權,或為利。
哪個不是打着為民為國的幌子。若說真心,隻見過一人。
此人仙逝後,榮登高位,居于神明之上,位于道化之中。
盛千景非常能理解兩國之間的對抗,隻是不想他人欺負到小七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