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臨兩人日夜兼程,全程騎馬。不餘一日,溫榭就受不了了,拉着蕭煜臨停在一片繁華的城裡:“不行了,太累了,我現在下半身都是麻的。”
他随意地找了間茶館,半靠在台柱上,伸手拭了把并不存在的汗。
蕭煜臨倒是沒什麼感覺,但看他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還是出門找了家看起來尤其輝煌的酒樓。
兩人不多停留,隻說定間包廂不許人來打擾,便迅速跟着酒樓的夥計上了二樓休息。
将人半扔到榻上後,他抱臂居高臨下道:“這還沒走一半,你就不動了,剩下的路程還怎麼趕?”
溫榭一挨到柔軟的榻,更是不想動彈,開口抱怨:“為什麼不能直接施法飛過去,本君看着像是缺那點法力嗎。”
“施法過去能量波動太強,容易打草驚蛇。”
“既然你這麼想,那想必也不是很介意我走一天躺兩天了。”他面無表情。
沒準備聽對方的回答,溫榭嗤笑一聲,躺在床上,随意地打量着房中的布置,但看着看着眉光皺了起來:“這裡是涼城吧?”
蕭煜臨點點頭:“是,怎麼了。”
溫榭爬起來,一把扯下床幔,遞到他面前。
蕭煜臨仔細看了兩眼,忽然瞳孔驟縮:“羅刹紗?”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但心中都警鈴大作。
羅刹紗,一種源自鬼界的東西。
傳說中是鬼界曼殊沙華花地裡的黃泉女,用自己的血液做染料,紡出來的絕品紗布,對世上所有有靈識的生物都起作用。
能誘惑其心智,對魂魄有着極大的損傷,長時間使用,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早在五百多年前就被人皇下令銷絕了,這怎麼……
溫榭決定先把這事弄明白。
蕭煜臨主動喊來剛才招待的夥計,一面吩咐,一面不動聲色地觀察夥計的行為。
待夥計離開,才面色沉沉地開口:“不是魔物。”
“這事恐怕不簡單,江南那邊一時半會怕是去不了了。”
可蕭煜臨卻顯然并不太想管這等閑事,“羅刹紗,鬼界的東西,為禍的是人間,關我們什麼事。自己的家務事還沒有處理幹淨。”
溫榭聽後正欲開口,忽然,一陣濃郁的氣息瞬間籠罩了整個閣樓,尖銳凄肅的叫聲使得兩人神色俱是一變。
擡眼對上溫榭那閃爍着詭異而又興奮光芒的眼睛,蕭煜臨心裡一沉。
“三殿下,”良久,他輕輕開口,“這下我們必須得管啦。”
剛才那股極強的氣息,是魔息。
夥計敲了敲門,殷勤地開口:“兩位公子?酒菜來了。”
蕭煜臨瞬間回神,“嗯”了一聲。
趁着擺盤的間隙,溫榭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這位小哥,你們這隔音很不好啊,剛才那是什麼動靜?”
夥計側耳聽了聽,笑道:“應當是底下的公子們玩鬧的聲音吧,話說公子你們不下去嗎?我們确袅樓可是涼城出了名的歡樂之地哇!”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果然,身為“凡人”的他們應該什麼都不知道才是。
随意打探幾句後,溫榭便讓夥計離開了。
蕭煜臨搖了搖頭:“不行,現在整座樓都是魔息,我沒法找到源頭。”
不等兩人反應,一陣劇烈的敲門聲伴随着粗鄙的措詞一并傳來:“奶奶的,留香姑娘是在這吧?老子不是說了今天她陪我嘛?哪個狗東西敢搶我的女人!”
蕭煜臨一揮手,包廂門“嘩”的一聲打開,一個滿身膘肉的男人撲倒在地,罵罵咧咧道:“他媽的,誰開的門?摔死老子了。”
兩人冷眼看着他,那男人等了半天不見有人扶,自己顫巍巍地爬起來,看着似乎有點不清醒:“你?不認識…哪來的?算了,不管你是哪來的,把留香給我交出來!”
“哪裡來的瘋子,再不滾别怪我動手了。”蕭煜臨冷冷開口,溫榭有些嫌惡他身上的胭脂氣味,不動聲色地退到蕭煜臨身後。
“嘿,莽小子,敢這麼跟我說話,不想活了是不是?”男人拉下臉,呲牙咧嘴道。
蕭煜臨不欲再費話,揚手就想将人扇出去。
溫榭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拉住他搖了搖頭,然後高聲道:“來人!這是怎麼回事!”
等了好一會,才見剛才那端菜的小哥匆匆跑了上來驚惶失措道:“啊呀!楊二少!您怎麼回事!”
那楊二少此時仿佛也意識到這裡并沒有什麼所謂的留香姑娘,隻有兩個看起來衣冠楚楚的大男人。
溫榭卻是上前一步攔住兩人去路:“慢着,不管你是誰家的少,冒然闖進我們包廂,擾了我們的興緻,還出言不遜,這麼就走了不太合适吧?”
夥計一副着急為難的樣子,楊二少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什麼,往懷裡掏,接着用力一甩,漫天的銀票就那麼飛了一地:“好了好了,是我唐突了,這些全當賠禮了。”
說罷就要離開,溫榭臉冷了下來,擡腳,男人再一次絆倒在地。
楊二少摔了個大馬趴,正想破口大罵,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男人趕緊跑了進來,又是賠笑又是道歉,聲稱自己是這确袅樓的掌櫃的,而這醉酒冒犯的人是涼城第一富商的親弟弟。
“這位不好得罪,等安頓下來,小人必定再來緻歉。”他誠惶誠恐地作揖,看起來好不真誠。
兩人看着那掌櫃的額前濃愈的魔氣,皆知目的已經達到。
“既然如此,那就帶楊公子先回去吧,隻是我們這邊,也是得要你們給個說法的。”
“是是是,這是肯定的,多謝兩位公子體諒!”
出了門,掌櫃的臉拉下來,示意夥計把人帶走,自己則避開旁人,快步回到來之前的那個内間。
“看不出是什麼來路,但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不像作假。”他畢恭畢敬地開口。
“嗯,”一道男女不分的詭異聲音緊接着回答,而後又忽然頓住,然後桀桀地笑了起來,“又是一道大補的嘉肴啊。”
“還有,阿虎說,剛剛主人動手的時候,那兩人似乎有所察覺,估計不是尋常人。”
“哦?”那聲音似乎提了幾分興緻,“察覺得到魔息?倒是很有意思。”
掌櫃的沒敢吱聲。
“想辦法,在羅刹紗起作用之前,拖住他們不要讓兩人離開。”
掌櫃的領命,又退了出去。
“剛才那是?”
“跟剛剛入魔的東西走得很近,但不是本尊。”蕭煜臨笃定道。
溫榭摸了摸下巴:“有意思,名不經傳的小破涼城看來有大秘密嘛!”
蕭煜臨則是鬧心地歎了一聲,煩道:“破事一出接一出。”
不等他再接話,熟悉的媚谄聲傳來:“兩位公子?此時可有空?”
蕭煜臨打開房門,隻見掌櫃的帶着幾個人,各提着兩大盒東西一同進來:“今日之事真是小樓招待不周,擾了兩位公子。這是小小心意,還望公子海涵。”
溫榭不吭聲,等着他的下文,果然,這人見他們不回答,顧自問道:“兩位公子瞧着面生,不是本地的吧?”
“嗯,皇城來的,看望朋友。”
“呀,果然是。那兩位公子可打算長住呀?我們确袅樓可是個不錯的地方呢。”說罷想起來剛才之事,連連保證隻是意外。
“嗯,久住。不知掌櫃可知,這附近可有什麼道觀?”
那掌櫃的一愣:“道觀?西南邊兒倒是有個什麼神觀。兩位公子打聽它做什麼?”
“我們二人乃是修仙之人,來此拜訪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