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巫王環視一圈, “但大家心裡都清楚,等着看魔域新尊上位的,遠不止我們自己,還有無數藏在暗裡伺機作亂的外人。此事,絕不可再拖。”
血容王等人點頭附合,于是他又把目光轉向蕭煜臨三人:“三位殿下呢?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蕭含靖回了一禮:“謹遵嗜巫王的意思。”
蕭子烨哼了聲,表示随意。
“那,三殿下呢?”
蕭煜臨擡頭與他對視,緩緩搖了搖頭。
“那便如此說定——長海魔龍,以往常在北邊的海域出沒,吞食我魔域子民,為非作歹。三日以後,三位殿下從魔域出發去北海,誰率先取走這魔龍的内丹帶回來,誰便是新王。”
“喊,”蕭子烨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您老人家幹脆直說這場比試老三不得參與得了。”
嗜巫王面色平靜:“二殿下這是何意?”
“我是何意?三弟幼時失足落水,從此落下了懼水的毛病,這事你敢說自己不知道?”
“要做新王,便不能有所懼。若以後人人皆知魔域之尊懼水,那魔域豈不成了六界笑柄?”
蕭子烨氣得眉毛都要豎起來,偏對此不到什麼話反駁。
“二弟你這真是,”蕭含靖看他的眼神帶笑, “三弟尚還一言未發,你急個什麼勁?是吧,三弟?”
蕭煜臨擡頭,波瀾不驚地與他平視。
這便是你的大禮嗎。
他心裡嗤笑一聲。
“我沒意見。”
此話一出,場面安靜下來。
蕭含靖想說什麼,卻被嗜巫王打斷:“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此事就這麼辦。大家散了吧。”
魔域,公主府内。
蕭含露聽完心腹的彙報俏皮地笑出聲,白皙的掌心攤開,虛空中便化出一條玄黑的小龍,親昵地在她手投上蹭蹭。
“大哥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單純,我裝作無意把魔龍之計說出,他便真把它當成個事了。小龍寶寶啊,你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如果這一幕有魔域之人看到,必會大驚失色:北海那條無惡不作的魔龍,不就是魔小公主喂飼的這條魔寵嗎?
“養你千日,用你一時,”她輕笑, “三哥有貴人相助必不能留。二哥是個廢物。至于我那大哥,是個又蠢又慣會心軟的貨色,亦成不了氣候。到時你隻需吞三哥一個就可,懂了沒?”
魔龍乖巧地低吟兩聲,蕭含露沒忍住,伏在桌上笑得眼淚都出來,已經開始不住期待三日後的大戲了。
玄梓剛一聽說此事,便匆匆趕至蕭煜臨面前,着急道:“殿下怎可因為大殿下三言兩語就中了他的激将法?北海水深浪大,您如何去得?若是在北海出事,休說尊位,恐怕性命都難以保全啊……”
“我何時說過要去北海屠龍?”
蕭煜臨出聲打斷他,不緊不慢地掀起眼皮:“北海浪再大,也打不來魔域。”
“您不是……”
“緩兵之計罷了。我不松口,他們如何能罷休?無論今天他們提了什麼要求,我都會接受。因為——我壓根沒想過應邀。”
玄梓眼睛一亮,看着自家主上慢條斯理地端起茶盅輕抿了口。
“下次換成古樹紅茶,”他擱下盅子, “溫榭畏寒,應當喝不慣這個。三日之後,在我們出發以前,四獸就會出現。屆時密室大開,我自然理所當然地上位。蕭含靖準備的禮再大,我不收,他自然也沒有強塞的道理。”
他細細把玩那木竹盅子,最後啪一聲倒蓋在桌子上。
“那屬下…需要準備什麼?”
“什麼都用不着,”蕭煜臨意味深長地回答, “有人替我準備好了。”
轉眼,三日之約如期而至。
魔域大殿空前熱鬧,所有人都為迎接新王做足了充分的準備。
嗜巫王等六位王尊分開兩列端坐,三位殿下則各自身着輕甲,俨然是預備好要展開一場浴血之戰了。
“今日之争,隻是魔尊之争,無論哪位殿位奪得尊位,臣等都将盡心佐之,”嗜巫山率先站起,舉杯說, “謹以此酒,預祝諸位殿下捷勝歸來,帶領魔域重振昔日先魔尊在時的雄風!”
話音剛落,大殿中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喝彩聲。
下一位尊王剛一站起,門外的守衛忽然急奔而來,跪地大聲禀道:“報!妖族帝君已候在殿外,自稱備禮而來,為魔域慶祝……慶祝新魔尊的誕生!”
蕭煜臨擡頭看了眼傳報的守衛,又不動聲色地低下頭。
人群靜下來,面面相觑不知這是什麼情況。
嗜巫山也感到意外:“他隻身前來?”
“還有猛虎将軍,隻他兩人。”
嗜巫山松了口氣:“那快請進吧。”
守衛領命出去通報。
不一會兒,衆人便看見溫榭帶着施子昂從大門闊步而入。
他身着一套貴氣逼人的淡金色披風,披風裡裹着紫黑色的長衣,上面的流金裝飾與披風很是相稱,大有青年帝君的不羁風範。
此一來,原本引人注目的容顔既使在額上靈冶的妖紋陪襯下,也沒有像以往那樣顯得風流,而是憑生出尊貴威嚴的氣勢來。
妖帝久不出界,事實上六界之中不少人對他都隻聞其聲勢,而從未見過其人。
今日他突然到訪,算是不少人初見他,一時竟看癡在原地。
“今日來得突然,失禮了。”
他環視一圈,最終朝嗜巫王微點了點頭,而後轉身示意施子昂将禮物拿出來:“此乃西北玄石與上古妖獸的精血相融所鑄的铠甲,今日便當作賀禮,予魔域新王。”
嗜巫王最先回過神來,忙命人收下:“帝君當之無愧一界之尊也,如此大的手筆叫人歎服。來人,置座。”
坐席很快布置完畢,剛巧就在老蠱王右手邊。
溫榭緩步移至席邊,卻沒着急落座,而是彬彬有禮地朝老蠱王打了個招呼。
老蠱王心裡感到奇怪,又實在想不出自己同妖族人還有什麼交情,隻得和藹地笑笑,也問候了聲帝君安。
溫榭謙卑地朝他一笑,方才入席。
少頃,鼓聲震天,衆人都按捺住心中的激動,預備着送三位殿下往北去。
唯溫榭指尖在杯沿上有規律地敲着,沒發出聲音,卻跟上他心中默數的數字。
三。
二。
一。
突然之間,整個魔域地動山搖起來。
衆人不防,慌張的驚叫聲在殿中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幾位修為較深的長老豎起眉,死死盯住攪動這場動蕩的源頭——大殿中央憑空出現的魔息旋渦。
不等他們回神,一道兇猛的嘶吼聲從旋渦中心傳來。
“是梼杌!”
“快看啊!四獸現身了!”
殿中央,梼杌混沌化作獸身撕空而出,長長的鬓毛順着帶起的風往後揚起。
四獸個個身披象征着魔域王室的華毯,威立在殿中。
嗜巫王等一衆人等忙跪下去,此刻誰也顧不得什麼魔龍,什麼北海了。
四獸怎麼會突然出現?
嗜巫王心底發沉。
“魔域諸民聽令,吾等謹遵先尊之遺願,今特來迎新主上位。”
梼杌低沉卻無不透露着威壓的聲音響徹整座大殿,它的眼神在諸位長老身上走了一圈,最後意味深長地開口:“新王是誰,區區一條魔龍說的可不算。進得了密室,才是立新王的唯一标準。”
嗜巫王感覺背上生了層汗,把頭埋得更低:“臣遵命。”
“臣等遵命!”
梼杌沒什麼表情地收回視線。
四獸既出,便代表的是魔尊,誰敢這個時候不知死活地造次?
伴随着它的一聲暴吼,其餘三獸相互配合,組成了個詭秘的陣法,陣法中間很快出現一扇造型古樸的大門。。
座下有人發出驚歎:
“魔域密室!是密室!”
“魔域密室千百年難得一見,今日算是開了眼!”
“大門已現,三位殿下哪個先進去?”
梼杌出聲,看向蕭煜臨三人。
蕭含靖壓根沒想過事情會如此發展。
但自從父親去世,蕭煜臨幹的事一件比一件出乎意料,他不敢賭這小子還藏了多少!
“外…外祖!”
他求助般往嗜巫王的方向看去。
嗜巫王此時心情也很是複雜:如果……如果不是蕭含靖打開了那道門,如果是……
“大哥在等什麼?”
蕭煜臨斜着睨他一眼, “莫不是要等着弟弟先上?”
他先上也不是不行。
蕭含靖擾豫了下,萬一他打不開那門,那麼不管後續如何,這個位子他蕭煜臨總歸是坐不上去了。
但如果他打開了……
“既如此,那三弟便不與大哥推讓了。”
言罷,他看也不看蕭含靖一眼,闊步邁向陣門。
蕭含婧一驚,伸手欲阻,腳下卻像灌了鉛似的邁不開步子。
蕭煜臨站定,望着眼前這扇莊嚴華貴的大門,突然莫名生出一分忐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