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下方的坐間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蕭煜臨下意識跟着衆人看過去,恰好看見溫榭正舉着杯,敬酒似的朝他擡了擡,聲音溫潤有禮:“提前感謝三殿下叫我長見識了。”
他愣住,隻覺得心跳得更快。轉過頭後,這邊再沒猶豫,伸手與門觸上。
刹那間,嵌在門四框上的寶石忽地迸射出耀目的玄光。
接着,這些寶石如同有了生命一樣從門上飛出,一枚枚落在蕭煜臨的雙肩、腰側、膝彎。
“嘩”的一聲,驟起的魔息裹住他的四肢腰腹,然後……門開了!
梼杌揚聲道:“請殿下入密室。”
蕭煜臨微一頓首,而後擡腿走進門後。
滿殿諸臣個個目瞪口呆,又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打斷了這場神聖的典禮。
不過須臾,蕭煜臨便重新從門中重新出來,不過這次,他身上發生了些許變化。
流轉的魔紋摻着點金光在眉心顯出,看得出來是剛曆經過一場血脈的認證。
“新尊已出!臣等叩見新尊!新尊萬壽!魔域萬疆!”
梼杌音量忽然洪亮,帶着剩餘三獸俯身跪下去,又重複一遍。
諸臣很快反應過來,大殿裡虔誠的誓聲經久不息。
散席時,溫榭正想着怎麼開口,便見蕭煜臨被群臣左右簇擁着走過來。
“帝君今日來送此大禮,魔域不敢拂了您的面子。老臣鬥膽替君上前來慰問一番,想要今日便穿上帝君親制的這身铠甲,也好顯得我兩族情誼不減當年。”
一位老臣站在蕭煜臨側後方,說明來意。
溫榭看出這群人有意與他套近乎,饒有興趣地對蕭煜臨道:“既送了三殿……不,現在是魔尊了。這铠甲既送了魔尊,想何時穿怎麼穿自然是由魔尊來。”
蕭煜臨笑笑:“多謝帝君厚禮。”
“不過,”溫榭起身,靠近他,”這铠甲費了不少工夫,穿起來可繁瑣得很,不如我親自助魔尊換上?”
旁邊的老臣聞言一抖,誤錯了意。
傳言這妖帝喜怒無常,這話莫不是在譏諷示威?
“這,這怎敢煩擾帝君動手,帝君身貴,如何做得這些……”
“勞煩了,”蕭煜臨朝溫榭伸手, “那帝君随我一同下去更衣吧。”
——
内廂門剛一關上,蕭煜臨便丢了那副尊貴冷淡的模樣。
“我本以為你早幾日就會來和我見面,哪知等到今日。”
溫榭推他一把:“不才幾天……”
“二十一年。”
“?”
蕭煜臨隐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已七日了。”
溫榭無言,将铠甲取出來, “裡衫不用褪,把外衣脫了就行。”
蕭煜臨聽話地照做。
铠甲換好,他望着穿衣鏡中的兩人若有所思:“我道怎麼從未見過你穿深色的衣服,今日卻一改常态。原是與我這铠甲相配。”
铠甲通體玄黑,但仔細看卻發現其上印着不少線條流暢的花紋,同光對上時還能映出些光亮來。
蕭煜臨瞟了一眼溫榭身上的流金披風:一黑一白,連花紋都是一樣的。”
溫榭不置可否:“二十一年加工趕制的成果。”
今日溫榭這裝扮,乍一看倒還真看不出來什麼,隻是等到蕭煜臨換好衣服,兩人再站一塊,就有些不同尋常了。
“這麼明顯,不怕被看出來嗎?”
溫榭迎着他的眼神擡眸,波瀾不驚道:“我哥已經知道了。”
“什麼?”
溫榭嗤笑一聲,随即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拽得往下一傾:“什麼?你說什麼?”
蕭煜臨望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足以讓衆生為之傾倒的臉,許多畫面不由得在此重合,他停頓了許久,才近乎低喃出聲:“是說了我們在一起嗎?說了你我海誓山盟?說了我一眼就認準此生都抛不開的人了嗎?”
溫榭朝他近了近:“說了,還說了你為我取西山龍丹、渡我避水丹、給我種同心蠱。說了,都說了。”
言罷,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能再近,蕭煜臨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溫榭擡頭便吻了上去。
蕭煜臨胸前還有一些布料,沒有護甲,因此溫榭既使是失力了,也不敢往那裡抓,隻能無意識地一再委身,然後被蕭煜臨環住,提起來,一掌锢住後腦,再繼續。
溫榭兩手無處可放,最終隻能落在他腰側的護甲上,不一會兒竟出了汗,連這片也要扶不住了。
松開以後,他緩過神來說了句什麼,蕭煜臨沒聽清,問他怎麼了。
“沒什麼,”他嘀咕道:“就是有點奇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沒捅破這層窗戶紙,我還能裝得無所謂,”蕭煜臨牽住他的手往外走, “如今連窗戶你都為我打開了,我如何還忍得住?”
溫榭佩服道:“魔尊不但昔日自制力強得驚人,如今的坦誠也令我心悅誠服。”
“還有其他也能讓你心悅誠服的,什麼時候想見識見識?”
“怕不是什麼好東西吧,”溫榭唏噓道, “你的‘坦誠’已經快叫我招架不住了。”
“你猜。”
“不猜。愛說不說。”
即将回到大殿門口時,溫榭松開了手,若無其事地說:“到這可以了。”
蕭煜臨看着空了的手,又擡頭看他:“我跟妖帝關系好他們隻會興奮。畢竟一個個老家夥見到你,都快把‘巴結’兩個字寫臉上了。”
溫榭感到無語:“你和玄梓關系也好,怎麼不跟他牽手。”
蕭煜臨笑了一會才收住不逗他了,推開門跟他進去:“不牽就不牽,罵我幹什麼。”
溫榭沒想到,兩人一進來衆人反應會這麼大,原本嘈亂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衆人鴉雀無聲地看着二人,臉上不約而同地出現一絲懷疑的驚恐。
蕭煜臨掀起眼皮,淡聲道:“做什麼?”
諸臣回過神來,立即誠惶誠恐地俯下身去,向他兩人問禮。
蕭煜臨沒急着開口,而是帶着溫榭穿過衆人,走到正前方——那裡早已擺好了他命人準備的兩尊石座。
正位是魔尊的位置,側位留給妖帝。
兩人坐定,他才吩咐起身。
“不必拘謹,今日乃我即位的吉日,大家隻管盡興。”
話是這樣說,但他的語氣并沒有一絲要熱情招待的意思,顯得有些随意。
玄梓忙出來打圓場,領着衆人這才又熱鬧起來。
溫榭斜靠在座上笑道:“是剛才那個魔尊嗎?還我正常三殿下來。”
衆人離得遠,聽不清他們在聊什麼,蕭煜臨往他這邊傾了傾身:“你的三殿下?”
“自然是我的,能是别家的不成……”
“三弟!”
溫榭笑意滞住,冷汗險些出來。
蕭子烨這才意識到他方才似在說話,忙收住,歉道:“帝君恕罪。在下不知方才你在同三……如今是魔尊了。在同魔尊說話。冒犯了!”
溫榭直過身,朝他擺了擺手:“無妨。”
餘光瞟到蕭煜臨含笑的嘴角,簡直氣笑了:原來他看到蕭子烨過來了,剛才是放意的!
“怎麼了?”
蕭煜臨怕他發作,便把目光轉向蕭子烨。
蕭子烨松了口氣;“沒什麼大事,就是來恭賀你一聲,順便提醒一句,諸事還是當心些好。”
他沒直說,但料定蕭煜臨明白自己的意思。
蕭煜臨感到有些意外;從前他可沒有與自己這麼熟啊。
“你不必瞞我,”他快速地看了溫榭一眼, “今日就當在下無禮,再冒犯一次吧。實話說,帝君其實早就與魔尊相識,并且關系不錯,是麼?不用多想,我沒别的意思,我與大哥不合也不是秘密了,三弟上位于我而言是喜事。如果日後你們有需要,盡管開口就是了。”
蕭煜臨想不出什麼忙是他能幫的,但想了想,還是維持着表面的得體對他點點頭。
離開前,蕭子烨趁溫榭不備忽然繞到蕭煜臨另一側,壓低聲音道:“還有,你們這衣服怎麼回事?”
蕭煜臨明知故問:“衣服怎麼了?”
“說不上來,”蕭子烨撓撓頭, “就是有點古怪,像是當初父尊母後主持大典時的樣子。我亂說的,你别往心裡放。走了。”
等他走遠,溫榭才把頭别回來:“說的什麼?非等我聽不到了才肯講。”
蕭煜臨招手,示意他近些,而後在他耳後說:“沒什麼,就說你像我的魔後。”
溫榭震驚地靠回去:“這怎麼看出來的?很明顯嗎?”
蕭煜臨沒提醒他這是在默認魔後一稱,咳了兩聲後才說:“沒有,就是他愛亂講。”
“好吧,”溫榭松了口氣, “走吧,今天這樣的日子你也不多去跟那群老臣籠絡籠絡感情。走,本帝君親自下去給你撐場子。”
“本以為今兒能見三位殿下屠龍奪位的大場面,誰知道竟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一個看上去衣着不凡的男子拉着身邊人喝着酒讨論,絲毫不在意身上昂貴的華袍被酒水髒污,顯然是某個長老養出的纨绔。
“嘿,不過我更沒想到,上位的竟是三殿下!他平日裡不是一貫低調,不參與朝事麼,怎麼突然殺出來?”
“話也不能這麼說,”旁邊人咽下口中的酒, “打那場跟妖族的混戰以後我就猜到,三殿下這沉晁劍練了這麼多年,也該出鞘了。”
“說到妖界,這小妖帝百年來不見同咱們有什麼聯系,怎麼今兒就到那麼準時,還預備了這麼珍貴的禮物。”
兩人對視,同時想到了方才蕭煜臨二人入殿的模樣,一時納了悶:“你說那铠甲怎麼就穿在三殿下身上那麼合适?像是專門為他做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