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蛟看看三人,心中大緻已明白了些什麼,風輕雲淡地把話題扯到一邊,此事便此掠過。
“對了,”溫榭忽然打斷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墨色珠子, “長淵的妖丹。前段時間我在西山驚着了它……”
“我取的。”
他話還沒說完,便突然被蕭煜臨打斷。
他不動聲色地側在兩人之間,淡聲開口。
溫榭歎了口氣沒說話,檀蛟聞言挑眉,靜靜與他對視。
良久,他才越過蕭煜臨伸手從溫榭手中取過妖丹,很不客氣地說:“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因此與帝君生嫌?”
蕭煜臨不解其意,施子昂在一旁興災樂禍:“說到底你還是個外人。”
溫榭不耐煩地擡眸:“好了。”
檀蛟知趣地不再多言,側身讓幾人坐下。“枭司是如今神族手中執權最多的那位,他控制着帝華——就是如今的神君,蠢蠢欲動,未曾動手起反不過是差個時機罷了,”檀蛟說, “我在神族以‘虛宥上神’之位與帝桓為一派,帝桓有救神族之心,卻沒有先動手的膽子。我們要做的,就是逼他一把。”
施子昂皺眉:“怎麼逼?”
“問題就在這裡,”溫榭搭在桌上的手無意識地攪弄蕭煜臨的衣擺, “帝桓不是傻子,他要權,更要名。如果不合他的意,他便會一直隐忍,那時所有人都不好過。”
蕭煜臨思忖道:“那這個帝華如今是什麼情況?”
“敗類。”檀蛟神情厭惡, “為了坐穩這個位置不擇手段也不計後果。蠢貨罷了。”
一時間沒什麼合适的法子,不過好在是了解了神族的實況,幾人想了想,還是決定從長計議。
這時,殿外忽然傳來躁動。
據傳報,是枭司之子環辰來了。
檀蛟估摸着怕是又要來找茬,便叫幾人先躲在内殿不要出去。
環辰剛成神不久,加之其父在神族的勢力,近來跋扈的很。
今日帝桓受罰之事便是他一手操縱的。
虛宥作為帝桓的忠實部下,帝桓即遭了難,環辰也不會輕易叫他好過。
“虛宥上神,近日可好啊。”環辰帶人進來,行了個極不走心的禮後開始裝起來:“今日突然登門倒是太失禮了。上神見諒。”
檀蛟橫在門前擋住幾人去路, “不必進了。上神來訪,所為何事?”
環辰沒想過他态度還敢這麼強硬,哈哈笑了兩聲後朝他傾身:“大事。本上神今日丢了塊玉佩,這玉佩乃我父親枭司上神親贈,可丢不得呀。”
“然後呢?去找啊。”
“這不找來了,”環辰笑, “巡守的護衛說見一小仙拿着那玉佩進了您——虛宥上神的殿裡。我這不是尋來了。”
這話假的太很,連環辰身旁的護衛都沒忍住别開眼。
“收到,”檀蛟點頭, “在下定傾力尋之,一有消息便立即遣人送至上神您殿上。來人,閉門……”
“别呀,”環辰笑嘻嘻的, “上神行個方便,我實在是急的很。”
說完便要派人搜殿。
檀蛟臉色一寒:“本上神殿乃帝桓殿下親贈,無神君之令,誰敢搜?”
環辰不屑極了:“帝桓殿下?帝桓殿下今日也剛挨了本上神的罰!今日就是神君親至,這殿本上神也是非搜不可。”
眼看雙方僵持不下,環辰的人忽然急急跑來,附耳低言幾句。
環辰聽完臉色突變:“妖帝?他怎麼會來神界?”
檀蛟聞言擡頭。
“今日你走了運了,”環辰後退一步, “走吧虛宥上神,随我一同去大殿接待貴客。”
神族正殿。
諸神分站兩列,溫榭站在殿中,神情冷淡。
“……神君尚在,谕旨卻要枭司上神一屆神官下,六界之中沒有這樣的道理。”
溫榭話是對帝華說,眼神卻不離枭司。
枭司面上仍不改顔色,分毫不讓道:“神君尚在,神族的規矩卻要妖帝教導,難道六界中竟有這樣的道理麼?”
溫榭不禁冷笑出聲:“看來枭司上神不僅僅長在勾結上神,今日這巧言利語也是叫本帝君見識到了。”
忽然,他語鋒陡然一轉:“不過,本君與神君說話,何時有你插嘴的份了?”
不論如何,妖族如今是神族得罪不起的。枭司額間青筋突起,忍了忍後終還是跪下:“……下神失禮。”
溫榭沒讓他起身,隻又說:“失禮的不僅是你啊,本帝君不曾想來神族一番,竟還得站着與神君議事?”
帝華手一抖,猛地驚起,急道:“妖帝息怒,孤的錯!來人,蠢材!置座!”
“不必了,”溫榭揮手, “今日來,本隻是遵父之意,加強與神族諸君的情誼。不過如今一見,皆是一群無禮愚昧之輩,有何可交之處?”
這話說的極不客氣,但帝華隻是低下頭,無措地将眼神投向枭司。
枭司經剛才那句訓斥,現于溫榭面前又怎敢造次,隻恨恨地眯着眼,心中不斷冒出陰毒的咒罵。
“多說無益,浪費口舌罷了。”溫榭說, “今日這趟,本帝君來錯了。告辭。”
帝華慌忙道:“帝……帝君!”
但溫榭恍若未聞,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臨到門口,恰與虛宥擦肩而過。
檀蛟愣了一瞬,帶着衆人分跪兩側:“恭送妖帝。”
甫一出門,殿外施子昂便帶着一衆幻化的侍從迎溫榭而立,一行人悄無聲息地來,又浩浩蕩蕩地離開,隻可惜神族一千人等尚處于觸怒妖帝的慌恐之中,未曾意識到這一問題。
至下界,蕭煜臨才出現在幾人面前,溫榭頓了一下,幾步移至他身邊:“怎麼樣?”
“差不多清楚了,神族如今不過一具空殼,不過那枭司倒是确有幾分實力。若攻之,得出其不意。”
溫榭點點頭。
“今日才知,帝君脾氣不小,”蕭煜臨在他身側懶懶開口, “三句兩語,就把一衆場上厮殺的神将唬得不輕。”
溫榭“嘁”道:“不是今日才知,是以往我發脾氣你沒當回事吧?”
此時其他人都已離開,兩人言行便放肆了些。
蕭煜臨假裝驚訝:“帝君沖我發過脾氣?冒犯了,我隻道那是使性子同我玩笑。”
話音剛落,他胸前便挨了一掌:
“閉嘴吧你。”
蕭煜臨忍不住悶笑兩聲,拉住溫榭的手:“知道了。這就是發脾氣?奇怪,我怎麼不害怕。”
溫榭愈發覺得這人猖狂,一時卻也拿不住辦法讓他住口,隻使些不痛不痹的法術打他,一路鬧着回了妖界。
神族。
議事大殿此時氣氛降至冰點。
妖帝莫名其妙上神界,風風火火指着衆人一通罵,尤其是近日風頭正盛的枭司被當作典型,一時間殿中無人敢出一言。
環辰聽下人彙報完殿中方才發生之事後,氣得一拍桌子:“這妖帝真的是放肆慣了!神族豈是他能來撒野的地方?真是夠了!”
“環辰上神慎言,”一老臣吓得直哆嗦, “眼下六界也就隻有妖族算得上強盛,還是不要得罪……”
“你怕什麼?”環辰打斷他, “他還當真能因為這事發兵不成?就算真發了兵,難道我神族再無人了?!”
帝華坐在上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欲言又止地擡手:“本君以為……”
衆人擡頭看他,他又熄了火:“還是枭司上神說吧。”
枭司早已習慣了他這副樣子,聽完他的話,隻淡定地擡眸:“妖帝此舉,着實放肆。彼時我等未予以反應,不過是看在昔日神妖兩族的情誼,可若他定要如此強行插手我神族内政,這臉皮,我看是非撕破不可了。”
幾位舊臣被這話吓得不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妖帝不過戲言幾句!上神三思!神君三思啊!”
環辰見他們這樣懼怕溫榭,氣得摔了手邊的杯盞:“怎麼就那麼怕他?不過是條成了精的狐狸,還真能怎麼樣嗎?”
虛宥不動聲色地皺眉,端起手邊的杯盞呷了一口。
“說起來,”枭司忽然把予頭指向他, “妖帝今日來,神族一衆上神包括神君都未從他嘴裡幸免,偏是帝桓殿下,他隻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