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錯這幾日的心情差得很,正常來說沒人敢找死去他面前晃蕩,隻有一個人例外。
眼見着那個披着黑鬥篷的身影信步邁入正殿,殿門應聲合緊,戴雲才疑惑出聲:“這個何大人究竟什麼來頭,得主人如此嚣重。”
韓雖辭隻顧揉自己酸腫的腰腹,等他問第二遍才有反應——溫榭那天出手着實是沒留半分情面,留下的傷到現在還在痛。
“說來你該認識,确袅樓那個脖子上成日贅着一項大銀鎖那少年——當初溫榭他們二人還被他纏住過。”
戴雲先是一愣,旋即很快了然:“何裡?”
“哎,正是正是——你說這何大人怕不是那時就有意對溫榭他們做什麼?藏得有夠深的。”
“哪裡是他藏得深?看如今何大人和主人之間的相處,想必他們早就相識,你我又才輔佐主人多久?這如何能發覺。”
韓雖辭點頭:“這倒也是。昔日他愛往樓裡跑,你跟他接觸多不多?”
戴雲搖頭:“一無所知。若不是你今日提到,我怕是連這個人都印象不深。”
這倒有可能,畢竟确袅樓向來不是什麼太平地方,各路牛鬼蛇神都不少,一個奇怪點的少年又何足為奇?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誰料殿門忽然打開,何裡的臉就那麼突然出現。
“聊什麼呢?”他笑嘻嘻地,“戴大人,主人有請。”
戴雲胸口一緊,與韓雖辭對視一眼,沒多說什麼,隻道了聲“多謝”。
“鬼君,走吧,我送送你。”
韓雖辭素來和他并無交集,得知他的真實身份也僅僅是因為人家壓根沒想過藏。
這會他這個“送”,怕是别有深意啊。
兩人并肩前走,何裡仍舊是一派笑呵呵的樣子,隻不過沒說幾句便切入正題:“鬼君曾與妖帝交好?”
“談不上交好,隻尋常朋友罷了。”
摸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韓雖辭答得謹慎。
但何裡直白地說:“那就是是?如今鬼君效忠之主與昔日好友勢如水火,鬼君很為難吧?”
“哪裡談得上什麼為難不為難的。不過各自為政、各忠其主而已,既道不同,那便自該不相與為謀。”
何裡聞言隻是依舊笑笑,“是這樣嗎?即使令慈在妖帝手上也不欲與之為謀?”
韓雖表情冷下來:“何大人知道得不少。”
“鬼君不必生氣,在下可不是來宣戰的。”何裡倏地朝他靠近,某一瞬間,韓雖辭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當然了,這個問題你别急着回答,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來在下談也不遲。”
他說這話時,幾乎是貼着韓雖辭鬓邊吐氣,語畢收回身體,頸間的銀鎖跟着揚起來。
韓雖辭被晃蕩的鈴聲引着飛快地掃了一眼後猛地瞪大眼睛:“是你……”
“鬼君說什麼呢,一直都是我。”
何裡打斷他,聲音輕快:“記得回去要好好想我的話。”
戴雲推門進去時,诘錯正扶着額假寐——看來溫榭那一遭着實讓他沒少耗神。
“主人。”
诘錯睜開眼,眉目間盡是疲态:“阿雲來了。坐吧。”
“今日喚你來你應該也能想到要做什麼。溫榭他們不會善罷甘休,我那姐夫如今回來,愈發是把事情變得麻煩了,我們的大計等不得了。”
戴雲把頭低得更甚:“您請吩咐。”
一絲淡淡的仙氣裹着的黑色圓珠被送到他臉前,诘錯看着黑珠,語氣都興奮了許多:“這珠子你拿好,明日拿去埋在妖界——我思來想去,何裡在我身側離不開身,韓雖辭鬼氣又太重,輕易就會暴露,你去再合适不過了。”
六界廣袤無邊,憑诘錯一己之力沒法讓異境擴散到能遍布它的程度,因此隻能再離得遠的地方埋下這種“種子”,以便能随時釋放殺招。
這事戴雲以前也沒少幫他做,于是順從地接過去收好。
可能是他的态度讓诘錯滿意,這人難得主動聊了他最想了解的問題:“你夫人——沒錯,是姚秧。她近來狀态可好?你放心,待溫榭他們被捏住,我一定早些助她和你厮守。”
這種承諾戴雲早聽了無數遍,可除了寄希望于眼前這瘋癫但強大的男人身上以外,他别無選擇。
“屬下明白,多謝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