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甯知曉在宮中虧得中書令之子周硯塵相救才能幸免于難,東川王決定攜她一同上門拜訪,去向恩人道個謝。
中書令府上占地比王府都大,就算是冬日裡園中也栽滿了奇花異草,甚至還有假山石,中書令周寂在朝中也占了舉足輕重的地位,甯知曉不太明白東川王是如何想法,隻是若被人傳他登門中書令府,恐又會被诟病或猜忌。
在會客廳處,甯知曉乖巧地跟在東川王身後,中書令前來迎接卻并未擺任何架子,他留給甯知曉的第一印象便是個慈眉善目又和藹之人,約莫剛過甲子吧,舉手投足間都透着文質彬彬。
兩人見了面後先是寒暄一番,東川王便對幾日前的事表示了感謝,期間甯知曉跟着附和幾句,送上幾件貴重墨寶。
周硯塵是随後才到會客廳的,見甯知曉在此,竟是心生歡喜,那日一見,這般水靈的容顔便如同烙印似的刻在心底,時不時想起,竟覺是美好至極。可惜他清楚,東川郡主已同平南将軍定下婚約,他還未出力便已輸了,思及此,又有些落寞。
“郡主登門,若有禮數不周,還望見諒。”
雖心有所想,但周硯塵仍是謙謙君子,方方面面都做得恰到好處,循規蹈矩作了禮,甯知曉也淺回一禮。
“曉曉,為父同中書令大人有話要講,你便與周公子稍候片刻。”
中書令周寂聽聞此言,也點頭向周硯塵示意:“園中尚有美景,塵兒暫且先行帶郡主前去賞景,切不可失了禮數。”
“兒子明白。”
由此,便一同去賞覽府中園景。
甯知曉又為前日之事感到傷神,自己招緻災禍欠下周硯塵一個偌大的人情。而周硯塵隻是笑笑,好似并未在意,隻如兩袖清風拂過一般。
“郡主何故如此客氣,周某隻是做了應做的事,前些日子,我也聽聞了冬園之事,外界虛言,可莫聽進心裡,要有難處盡可與我說。”
“多謝。”
她對此不甚在意,流言蜚語要當真影響了她的婚事,即便她一生不嫁也未嘗不可。同行間,總是周硯塵在同她講,她時而回應一兩句,不曾多想什麼,若她能對上那雙含着欣喜的眸子,她不會半點察覺不到周硯塵的心思。
青石闆在園中鋪成一條小路,甯知曉偶然覺察腳下似乎踩到什麼物件,帶着疑惑拾起一瞧,是個鎖子一樣的東西。
“诶,此物看上去應是價值不菲,周公子,你瞧瞧可否認得?”
周硯塵接過那小鎖後一笑:“郡主,此物乃是我朝服腰封之上的封扣,已是遺失了良久,未曾想到,今日巧合被郡主拾得,幫了在下一個忙。”
原是如此,甯知曉表示不必感謝。她自己倒也明白一二,除去從小便能靠着接觸他人而聽其心聲外,她命格亦是特殊,若是找什麼貴重物件,總比别人要幸運得多,不過這些都是自己的小秘密,從不敢同他人提起,怕被旁人當作是妖女。
二人這邊言語盡顯禮尚往來,殊不知在書房,周寂與東川王之間的談話才是風起雲湧。雲楚如今當政的帝王究竟為明君或是昏君?明眼人實則都能辨别,國本不強,民本不富,上位者卻執意加重賦稅大興土木。
皇城各宮才修建完畢,又着令擴建六宮,宮中女子衆多,帝王好些次因此荒誤了朝政,其實這些說來也都該是臣子們應去谏言的,與東川王并無何幹。可此番因唯一的掌上明珠在外受了天大的委屈,又讨要公道而不得,他才真正開始意識到權勢的重要。
他此次拜訪中書令周寂,确實不隻是為了感謝其公子對甯知曉的救命之恩。
甯知曉也不懂父親與中書令說了什麼,隻是随父回府時天色已将近遲暮。她沒有去問,隻是隐約覺得父親似乎同從前有些不一樣,究其緣由,還是因為自己吧,她心中也有些愧不能當。
夜裡,屋中點着燭台,甯知曉趴在窗邊盯着天上那一輪圓月,不日便是宮宴了,即将見到未婚夫婿的她,卻半點沒有期待。她呀,還真是沒什麼理想,就樂意粉飾太平地過完這輩子,怎麼不算是種樂趣呢?
可是近期來一連發生的事都違背了她的本心,由此她也生了迷茫,并不是事不關己便能高高挂起,也并非不參與錯綜複雜就能摘淨自己,看來,隻得蒙頭向前走了。
......
除夕。
又是個雪天,寒氣也不能抑制年關的喜慶。城中四處張燈結彩,各家的馬車都等在府門口,陸續往皇宮方向而去。
甯知曉一身橙紅的香雲紗俏皮又靈動,額間花钿更是襯托出她的絕色容顔。在馬車上,她提前帶了幾塊紅棗米糕,别看除夕宮宴都是美酒佳肴,實則放那兒不一會兒就涼了,根本吃不好,還不如提前墊墊肚子。
直到馬車抵達第二道宮門口時,已經有許多貴女們在紮堆閑聊。甯知曉由木槿扶着下車,東川王早已先行入宮,她便同王妃一起遞了帖子給女賓席這邊接應的宮人,或許是冤家路就窄,這才擡腳進去,便看見了陸芳宛。
“怎的次次都這麼巧能碰見她。”
甯知曉暗自喃喃,面上閃過一絲不悅,不過她選擇無視,就當作沒瞧見她們,不然又有的一番唇槍舌戰了。
每每都是她不願惹事,可事偏要來惹她。甯知曉就差幾步就能略過陸芳宛及其身邊的幾個女子了,結果還是被一擡眼陸芳宛叫住了。
“給東川王妃請安,給東川郡主請安,郡主近來可好?”
王妃隻是淡淡道免禮,陸芳宛慣會做表面功夫,當他們不曉得在冬園時她做的事一般。無奈身為長輩,她又不好在證據匮乏之下當衆去向一個晚輩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