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那張怎麼看都有些天妒人怨的臉,孟蒹葭竟便一點點地傾心于他。說來也奇妙,為霜一個常年過着在刀口上舔血生活之人,竟然在這短短這段時日裡被孟蒹葭的柔潤暖了心。
好似一顆常年冰冷無情的心突然開始不尋常地跳動,他也越發不舍得離去。就是如此,孟蒹葭在得了關雎樓的任務後便帶上了為霜,而為霜又明知淇州有甯知曉,卻還是大膽跟來了。
“郡主,為霜他的确犯了死罪,我亦不知該如何行事,我想我沒那麼大的本事救他,隻求郡主和将軍給他個痛快。”
甯知曉聽得出來她說這話時語氣中那淡淡的悲戚,但她沒有告訴孟蒹葭的是,為霜身上的秘密太多,他們也絕不可能叫他一死了之。
他究竟因何要殺工部尚書的女兒,又究竟因何要投毒于一個偏僻山村,以及後來要滅口于她,鳳栖宮裡還有為霜的同夥,他們口中的主子究竟是何人,這所有的一切,為霜都是個突破口。
“孟姑娘,事關重大,我也不知如何決斷,暫且莫想太多吧,我聽聞今日還能攀台摘燈,我們一道去瞧瞧。”
孟蒹葭沒說什麼,扣下茶杯蓋子,起身跟着甯知曉去了。為霜此時流露出一絲憂心的神色,恰巧被雲間看了個正着。
“不知孟姑娘在閣下心中的地位是否配得上她為你擋的一刀,閣下的武藝本将軍在山村領教了,想突破重圍闖出去,閣下還差了點。”
為霜眼神輕蔑,隻是攥緊的拳頭暴露了其内心,可他到底還是什麼也沒說。接着他們仍然跟在甯知曉身後,直至花燈高台前。
攀台摘燈的人不少,台下鋪了幾張軟墊,好些漢子們往上攀,因為過程中并未嚴苛定死不得使絆,于是總有快登頂的又被拽下來。
因此大半個時辰過去了,仍是沒有人登頂摘冠。甯知曉看着頂上那盞紮得活靈活現的兔子燈,便是真喜歡,可她又不能像那些個漢子似的去攀高台,便将目光投向了身後的雲間。
雲間一目了然,隻是在運氣攀爬前對為霜說兔子燈旁還有一盞芍藥花燈瞧着也不錯。這大約也是他的惡趣味了,他仍舊在利用這二人之間的拉扯。
而流光似乎也很明白雲間的想法,放開了對為霜的掣肘,轉而去到甯知曉與孟蒹葭身旁,意味不言而喻。
為霜無奈,随着孟蒹葭的視線看去,小女子家總歸還是會喜歡一些精緻小物,此刻她确實盯着那高台上的燈盞,隻是眼神落寞,不知其想。
他到底是對不住她,能取盞花燈使她心情愉悅些也好,随即與雲間一先一後登上高台。雲間自不必說,無人能有那個本事将他從高台上拽下來,至于為霜,雖傷還未大好,但攀這高台倒也不算難事。
燈彩流轉的間隙,雲間騰空躍起的身影似展翅鷹隼,四周盡被歡呼聲渲染。登頂不過幾息,那盞小巧玲珑的兔子燈便已被他握于手中了。
轉身一個翻越,便下了高台小半有餘,再踏木樁,不出片刻就穩穩落地。他提着花燈走向甯知曉,他動作這樣大卻未将這燈盞損壞一分。
惹人憐愛的小兔子伏于一彎弦月上,薄薄燈罩下的芯子熠熠生輝,更點綴了一番美景。甯知曉仿若處于如夢似幻之中,雲間在她跟前立了半晌,她才接過燈盞。
“雲間,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随即便是眼波流轉,花滿市,月侵衣,二人相視而笑,甯知曉略帶羞怯,卻着實掩不住滿心歡喜,鬓間的流蘇墜子被襯得透亮,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化作一副靜谧的墨畫嵌在雲間心頭。
為霜慢一步摘了芍藥花燈,然而他的表情似乎并沒多大變化,隻是那張似被深雕過的五官在面對孟蒹葭時沒有了半分殺氣。後者拿着燈,眸中有瑩光閃爍。
甯知曉清楚,雲間引導為霜這樣去做隻是加深了其與孟蒹葭的羁絆,她不知當為霜真正被處置的那一日,孟蒹葭會如何。
她憐惜孟蒹葭,卻不同情為霜,但又總覺雲間如此引為霜入網的方式,對孟蒹葭着實是太過狠毒了。
她無法去多想,當即又帶上孟蒹葭,在廟會上吃了八寶茶,等纖塵不染的月光灑落時,将她帶回了自己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