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年底祭拜皇陵,文武百官都要到場,蕭知遇天還未亮便起了身,換了極為隆重的衮服,出門時發現自己來得早,裴珩還未到。
仆人們扶着他上了車辇,給車裡支了炭盆,便又在外忙碌。這輛車辇比平時用的更為寬敞華貴,他獨自在車内靠着小憩,沒點案上的燈。過了半晌幾道匆忙的腳步聲往這邊而來,隻聽趙诠問道:“皇陵路途遙遠,來回奔波,世子可要帶些糕點?”
蕭知遇方才出東院時,阿努也要給他準備些吃的,但他沒這心思,加上他作為皇子,等到了朱雀門,便要改同天家的車駕儀仗一道走,無需帶這個。
裴珩也無心思,說道:“不必。”
卻又忽然頓住,好一會兒才道:“那便捎帶些。”
趙诠連忙道:“是,廚房那邊已經……”
“不要王府廚房的,去外邊買更快。”裴珩打斷道,似乎還想了想,“去南集那家……”
之後聲音壓低了吩咐,蕭知遇聽不分明,他隻稀奇裴珩何時對外面的糕點起了興趣。
很快車辇一晃,是裴珩上了車,簾子一掀,裴珩便頓住,兩人面面相觑。
昏黃的燈光從外灑了進來,照亮蕭知遇半張臉,車外的趙诠見世子動作停住,于是擡起燈籠,望見了車裡的二皇子。
“啊,殿下已經到了?屬下正想去東院迎您呢。”
裴珩矮身進來坐下,外面懸起了燈籠,車門合上,車辇和随行的仆從在馬蹄聲中開始前行。
不知怎的,蕭知遇總覺得裴珩似乎不自在,他便也跟着不自在,一路無言到了朱雀門,等了片刻,天家儀仗到了,他被趕來的進寶扶下車,往父兄那頭過去。
車隊浩浩蕩蕩去往皇陵,文武百官俱都到場,祭典開始,同時宣布年節後,皇陵要大修。
皇帝在上首祭天地,太子與幾位皇子在下首,宗室王卿再次之,随典儀官贊引幾度跪拜。
皇陵裡躺着列祖列宗,陸貴妃的園寝遠在另一邊,蕭知遇還挂念着。待到儀式完畢,他跟皇帝請示:“孩兒想去貴妃那兒說說話,父皇且先起駕回京。”
皇帝沒為難,允了。
他帶了進寶去往貴妃園寝,這身行頭不便行動,他路上趔趄好幾回,于是先去了庑房打理,進寶幫着他除下沉重的冠,見發髻散了,又拿發帶束好。
到了享殿,裡頭煙霧缭繞,有人祭奠,正是祀丞鄭為敬。
鄭為敬見到二皇子,慢吞吞施了禮,仿佛不相熟一般,帶了兩個禮生去其他地方忙活。進寶手裡拎着食盒,是一碟碟的點心,一大早吩咐禦膳房做好帶出來的,都是貴妃生前愛吃的,擺在供案前。
蕭知遇雙手合十,向貴妃靈位一拜。
“等到年關一過,這皇陵又該修繕了,操辦此事的還真是四皇子。”進寶說道。
蕭知遇閉着眼,“皇陵數十年未修整,父皇登基伊始便有此意,隻是被北狄戰事耽誤了,國庫又空虛,如今緩過來了,自然要替先祖修葺安息之地。四皇子與工部交好,派他也是理所當然。”
進寶見他面容平靜,心裡忍不住歎氣,披了件鬥篷在殿下的肩頭:“殿下謀劃的事越早越好,總不能讓他們再逍遙下去。”
過了半晌,鄭為敬獨自一人蹒跚而回,蕭知遇過去相扶,“祀丞近日如何了?灑掃這樣的瑣事,還勞得你親自動手。”
鄭為敬擺了擺手,在蒲團上坐下,“平日倒也清閑,隻這大祭時忙一些……我這老胳膊老腿經不起折騰,沒多久也該卸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