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夢成一怔,“不……不認識。”
“最新的這章節,寫我在睿王府逗鳥,睿王府養不養鳥暫且不提,”蕭知遇慢吞吞道,“裡面描繪這隻鳥,彤面黃頸翠羽,興許隻是随手一寫,但這可是外邦進貢的鳥兒,尋常人平生未見。”
屈夢成僵住。
“據我所知,國公府恰巧養了一隻,”蕭知遇視線轉向他,“恰巧也是當日我和屈大人一同逗的那隻。”
屈夢成賠笑道:“看來此人是達官貴人,當日也在國公府的宴席上……”
蕭知遇盯了他片刻,緩緩道:“風月老叟?”
屈夢成詭異地沉默一瞬,鎮定道:“不認識。”
蕭知遇:“……”
一邊冷汗直流一邊用這種冷靜的語氣說不是,誰會信啊!
蕭知遇也詭異地沉默一瞬,沒有揭穿,而是轉開話題:“屈大人将來如何打算?”
屈夢成擦了擦冷汗,面色更慘淡了些。
此次工部大清洗,他并未參與那些腌臜賬目,但和吳飛譚關系太近,雖未獲罪也遭了波及,降為工部一名小小的主事,算是前途盡毀。
蕭知遇想起當初是屈夢成向自己透露吳尚書和肅州的關系,成了他苦尋已久的突破口,借這肅州刺史這小小的蟻穴,潰了四皇子多年苦心經營的長堤。
然而屈夢成也遭了難,落魄至此。
蕭知遇心裡有幾分歉意,道:“當初若非你——”
屈夢成卻猛地一跳,立刻打斷:“這可不能亂說,與我有何關系?與殿下又有何關系?”
他仿佛怕隔牆有耳,緊張地四望一番,低聲道:“吳家父子是咎由自取,天理昭彰罷了,他們有此下場,我拍手稱快還來不及。”
蕭知遇見他目光灼灼,确實不像是有懊悔之色,不由想起當年屈侍郎一案,私下許多人議論是和吳尚書有些關系,頂了罪外放。如今看來大約是真的,才使得屈夢成忍辱含恨,一朝報複。
他低聲道:“屈大人若有為難之處,可到睿王府尋我。”
屈夢成似是有些意外,擡頭看他,發現他并無戲耍之意,心中頗動容,正了正色:“多謝殿下美意,不過……”
他遲疑一瞬,誠懇道:“不瞞殿下,五皇子憐我境遇,打算挪我去禮部當差,不勞煩殿下了。”
蕭知遇心想屈夢成曾是容深的伴讀,多少有些情分在。隻是既然已另有前途,又何必這般頹喪?
連語氣也猶疑平淡,仿佛調去禮部,調到五皇子麾下,并不是多好的出路。
蕭知遇這樣想着,總覺得不對。
他忽然道:“西城門一事,屈大人如何看待?四皇子一派至今不認是他們所為。”
屈夢成臉色猛地慘白起來,仿佛回想起了當時城門下的慘狀。他正在倒塌的城門附近,吓得癱坐在地,僥幸未被傷到,卻眼睜睜看着許多人喪生。
若知道是在青天白日,百姓跟前,這樣的酷烈手段,他怎會答應提供消息。
他甚至半夜還能夢見那地獄般的場景,耳邊是人骨生生被壓碎的可怖聲音。
蕭知遇看他臉色不對,給他遞了杯茶,屈夢成猛地喘了口氣,扶着桌案勉強坐下:“殿下莫提了,我……”
他臉上終于出現一種複雜的自責懊悔之色。
蕭知遇心裡一沉,隐隐有了答案。
自己能從屈夢成嘴裡得到肅州的情報,算計皇陵,那同樣也會有人通過屈夢成,算計西城門。
并且權力比他高得多,才能夠在衆目睽睽之下,造成這等慘烈的禍事。
屈夢成停頓良久,才接着:“殿下,有些事并非我本意,卻釀成大禍……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看起來對西城門一事的慘烈後果全無預料,尤為痛苦,然而依舊沒有提及任何底細。
能得他這樣忠心的還能是誰?
看着屈夢成灰敗的面色,蕭知遇暗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