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皇宮顯得格外冰冷,一個小太監正步伐匆匆的走進了安靜的懿祥宮中,找到了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紀的白媽媽,小太監行禮後靠近這位白媽媽小聲的說了什麼,白媽媽點頭示意,小太監便退了下去。
白媽媽轉身朝殿内走去,一進殿中就能聞見香火燃燒的味道,太後每日都要誦經,白媽媽看着時辰快到了,便直徑走進了佛堂裡面,見太後還閉着眼在誦經,則立在原地沒有出聲。
白媽媽擡頭看向那幅菩薩的畫像,畫像前的供台上的貢香和蠟燭還在燃燒着,太後閉着眼誦念着,而那副菩薩的畫像細看竟有幾分和一旁的白媽媽相似。
不一會,太後手中的佛珠停下了,緩緩睜開了眼擡頭看向前面的那幅菩薩的畫像,“怎麼了?”
白媽媽上前一禮,“聖上剛去了瑤華宮。”
太後伸出了一隻手,白媽媽立即上前扶起了太後,“皇後現在如何?”
白媽媽低着頭,“皇後娘娘痛失愛子,過于傷心,在聖上面前失儀了,不過聖上并未責怪,隻是提醒了她,想來聖上還是念及二十幾年的夫妻情誼的,破例允許将周王的棺椁停在宮中。”
太後一頓,随即輕笑了一聲又繼續走着,“陸家可有什麼動靜?”
“聖上對您孝順,特意恩準了陸家可以進宮探望,德妃娘娘、陸尚書和陸侍郎今日去看了皇後娘娘,其他人并未去過,不過,德妃娘娘離開後,陸尚書和陸侍郎也緊跟着離開了,在瑤華宮門口和德妃娘娘說了好一會話才出宮。”
太後坐了下來,似乎一切不出所料,“我的好二叔沒去看看嗎?”
白媽媽替太後拿了一個軟枕頭靠着,“陸國公沒有進宮,可能是受了驚吓在家休養。”
太後隻是把玩着手中的佛珠,“是啊!這麼大年紀了!又經此一事,是需要休息的,如今陸家怕是全壓在了德妃身上吧!”
白媽媽立在一旁,“太後娘娘,不是還有七皇子嗎?”
太後擡頭道:“幽月宮那位今日沒去瑤華宮看看嗎?”
“盧婕妤病了,連帶着七殿下也病了,盧婕妤怕過給皇後就隻派了宮人前去。”
太後想了想随後便搖了搖頭,“七郎這孩子被她養的太過懦弱,又這般羸弱……如今怕是隻能選三郎了!”
白媽媽立在一旁沒有說話,太後轉頭看向她,“鐘意蘭呢?”
白媽媽聞聲立即跪了下來,“求太後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眼拙,當初隻見鐘昭……鐘意蘭長相出衆,又安靜乖巧,才想會合太後娘娘心意,于是便向太後娘娘進言,哪不知她如此不聽話,現下竟還敢勾結前朝餘黨,真是人心隔肚皮,還請太後娘娘饒命!”
太後看向腳底下跪着的白雪,從先帝在陵州起義把自己丢在洛京時,在慌亂逃亡時遇見了白雪母女,從那以後白雪便一直跟着自己,如今一轉眼已經過了二十五年了。
當初自己将兩位堂兄家的女兒嫁給還是皇子的方承堯,又有堂妹家的女兒做陪嫁,但成親三年卻還是隻有一兒一女,于是當時還是皇後的自己看幾位皇子還都未有子嗣,便組織了選妃為方承堯以及各位皇子挑選王府内服侍的人,好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她本意是想選幾個容易控制的女子,經白雪提醒見鐘意蘭長相極佳,家中也沒多少人,太後想來這樣的家世必然不會出現又一個邵家,于是從中挑選出了長相出衆的鐘意蘭指給了方承堯,誰知這鐘意蘭并沒有自己想得那般聽話,又和梁府扯上關系,本想除了她,隻是當時念在她剛生下八皇子不久,又有方承堯護着她,所以才沒有下手。
“起來吧!我知道!”
白媽媽這才緩緩擡起頭,“謝太後娘娘!”
“鐘意蘭的事,聖上如何處置?”
“聖上似乎有意維護,畢竟也是二十二年的情誼了,現在鐘意蘭的遺體還留在雁栖宮……”白媽媽看着太後的眼色後又接道:“奴婢派過去處置鐘意蘭的人也被九皇子攔在了門外。”
太後一聽,一掌拍在了身旁的扶手上,“方景淮!梁婉生的那個孽障!梁府梁府!又是梁府!梁府人都死絕了怎麼還這麼陰魂不散!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留那小孽障一命!”
白媽媽上前替太後順了順氣,“太後娘娘不必動怒,九皇子中了終歲散,如今苟活了這些年,怕是沒多久了,太後娘娘又何必再髒了自己的手呢?”
太後聞言側頭看了看她,冷哼了一聲,“聖上前些日子幾次召見了那個小孽障所為何事?他為何沒來告訴你?”
白雪一怔,随即道:“他派人來告訴我了,隻是聖上隻讓九皇子一人進了禦書房,此後也沒有見他有所動作,所以我就沒有告訴您了。”
“那他為何在宮外認識了沈安甯?”
“說是偶然遇見的。”
太後又将目光移向她,“偶然?”
“是。”
太後沉默了片刻,最後松了口道:“說來也是三郎想得過于單純了!不過……這身邊的狗養久了都知道護主,不知道這身邊的人養久了會怎麼樣?”
白雪急忙在太後面前跪下,“太後娘娘明鑒,我們絕無背主之心,當初若不是太後娘娘救我們,我們此時怕是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如今的一切也都是太後娘娘給的,大恩大德,我們又怎能背叛您呢?”
太後眯着眼看向跪在面前的白雪,良久才道:“我自然是明白!罷了!這件事還是留給聖上處置吧!起來吧!”
見白雪謝恩起身,太後又道:“明日派人去請一趟我的好二叔,四郎去世,他也理應去看一眼。”
“是!”
這時在城外的亂葬崗,沈安甯孤身一人一襲黑衣藏在黑影中的樹上,不知來了多久,似乎正等待着什麼。沒過多久,一個沈安甯熟悉的高大身影小心地快步走近,在一堆積如山的屍體中尋找什麼,此人正是沈安甯今夜等的穆文欽。
沈安甯在遠處看着穆文欽着急的翻着屍體,看來自己猜得沒錯,穆文欽手下口中所說的郡主正是鐘意蘭。
沈安甯昨夜在雜貨鋪時,想起了剛進宮那夜意外看見鐘意蘭和一男子相見,當時雖然心有疑惑為何母子要在無人時相見,但卻也還是認為那是方景淮,隻是後來越看方景淮的背影和那夜那男子的背影越不像。兩人身量倒看似差不多,隻是方景淮或許是體内的毒跟着他太久,身形有些消瘦,而那男子卻要比方景淮強健許多。
如今想來,是穆文欽無疑了,如此一來,上次在宮門口看見穆文欽想必是鐘意蘭将他藏身在宮中。
隻是……傳聞中的穆文鏡在二十多年前就去世了,沒想到是來了洛京做眼線,二十多年前……看來穆文鏡在前朝時就來了洛京,僞造了鐘意蘭的身份,後又進了宮中藏了二十多年……這麼長的時間,不知洛京還有多少這樣的細作,又有多少消息被送往杞國,還有那些死在平川的将士,又有多少是因為這些消息?
沈安甯想到這眼神一冷,看向了還在翻找屍體的穆文欽,正準備從樹上跳下去,就見遠處來了一群人,正是那晚在雜貨鋪見到的人,沈安甯又迅速将自己的身形藏匿了起來,仔細看了看,來得人并不多,大約十來個而已。
“世子!世子!”
穆文欽像是沒有聽見一旁的聲音,仍舊自顧自的翻找着。
衆人見狀都看向帶頭的男子,“龐将軍?”
龐合趕緊下令道:“快!趕緊找找有沒有一個衣着樸素,卻不便宜的女子屍……女子!”
衆人領命後便趕緊去找,在将亂葬崗都找了一遍後,聽着一聲聲“沒有!”
穆文欽的眼神在月光中越發冰冷,一旁的龐合見他緊握着拳頭不出聲,于是擦了把汗,道:“世子!會不會郡主的屍體并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