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程雨在一直裝睡,他也不是故意要裝,就是閉着眼睛在想事情。
周學真說得沒錯,最近林予安确實挺奇怪的,但肯定不是因為喜歡他,至于是為了什麼,程雨也猜不到。
和男人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程雨總覺得自己很了解他。
追他的時候一頭熱地紮進去,現在冷靜下來想想,自己了解的隻是男人的表面情緒罷了。
林予安這個人從小就在蜜罐子裡長大,所有人都圍着他轉,從來沒有受過一點委屈,高傲自大,乖戾幼稚,總是藏不住情緒。
男人生氣程雨就哄,男人高興程雨比誰都要開心。
這些相處的日子,想來全都是無用功。
上輩子的他忘不掉過去林予安曾經出現在他生命裡的好。
那些曾經确實被林予安撫平過的傷痛,讓他化成一隻奮不顧身撲向火裡的蝶。
那時的他太想有家了。
爺爺奶奶相繼離開,而林予安恰好在那個時候接受了他。
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他覺得自己被林予安可憐了。
可憐他沒有家,所以男人願意給他一個家。
程雨想要林予安真心實意地來愛自己,他又在想,隻要能和他在一起,不愛他也沒有關系。
隻要維持現狀,他就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他原本就不是那樣寬容大度的人。
程雨忽然想,那自己真的深愛過林予安嗎?
還是因為,他隻是自私地想找個人依賴,找個人去渡過每一個無比漆黑的夜晚?
程雨害怕了,怕自己滿腔熱血的愛意,也隻是虛構的。
他淺淺睜開了眼,窗外飛馳而過的路燈幻化成虛無缥缈的光點,消失在視野裡。
和上次一樣,林予安打車的路線還是往回銀盛小區。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出門,程雨都沒跟林予安碰過面。
男人應該還不知道他昨天已經搬過去了。
還可以,蹭了這位大少爺的車,反正少爺有錢,也不會叫他付錢,省了一筆打車費。
這回程雨沒有醉,全程靠在窗邊的方向,和林予安隔得很遠。
車廂安靜,偶有出租車師傅忍不住咳嗽兩聲,最近天氣反複無常得厲害,感冒的人很多。
“同學,到了。”師傅盡責地把車子開到小區正大門,提醒林予安下車,“開車門小心。”
林予安付了打車費後先下車,程雨才跟着下去。
還以為林予安會先走,沒想到他一打開車門,男人已經來到了他這邊。
林予安伸在半空中的手凝滞,好像是有幫自己開車門的打算。
他沒發現自己醒了,是因為沒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吧。
程雨從車子裡出來,順手關上車門。
司機師傅走得很快,一溜煙就沒了影了。
林予安問他,“什麼時候醒的?”
程雨沒回答,抵着他的肩膀擦過,徑直往小區大門走去。
這次保安把程雨認了個臉熟,沒再攔。
林予安還以為是程雨跟着他,所以才進入得暢通無阻,也并沒有什麼疑問。
他跟在程雨後面走,怕醉鬼一股腦撞在牆上,分不清東南西北,于是一路都走得很慢,也沒有再搭話。
程雨輕車熟路地來到電梯口,林予安先一步按下電梯,在電梯門打開的前一秒,他拉過程雨的手往裡頭走。
萬一程雨站在電梯門前不走,那可不行。
“拉着我幹什麼?”
程雨皺眉,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放手。”
程雨鮮少有在林予安面前發脾氣的時候,林予安見得新鮮,不知怎麼的,也不生氣,“我放手你能認清路?”
“我是喝了點酒,又不是喝了傻藥。”
今晚喝得沒有那麼多,他人還是清醒的,就是有點不太舒服。
本來不用喝的,隻不過許久沒有的好勝心一起來,就玩過了火,結果越不甘心輸得就越厲害。
說話間,電梯門開。
程雨率先出去,他正要去掏口袋裡的鑰匙,又被林予安往另一邊帶了幾步。
“這邊,”男人說,“去哪兒?别亂走。”
他這才明白,林予安肯定是誤會了。
誤會他是個神志不清喝得爛醉不認家的酒鬼。
“我租了對面的房子,”程雨從口袋裡拿出鑰匙,“現在我要回家。”
也不管林予安的神色如何,程雨說完便朝自己的房子走去,開門的時候,林予安又走了過來。
以為他還會再說什麼跟蹤之類的話,沒想到他卻說,“上次你喝醉的第二天,跟臨清說的那些話他誤會了。”
程雨回頭,直勾勾地盯着他。
走廊的燈光發灰,照得他的臉色也暗下來。
程雨還在等他把話說完,可男人卻又在和他的對視中緘默。
“哦。”
程雨冷漠地點頭,然後回身關上了門,将人隔絕在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