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喜歡你。我非常,非常的傾慕于你,我想要你留下。”
“但我不能選你。小朝。”
“……”
茶肆,雨幕,風動,都不及張望舒這短短幾句,來得驚心動魄。小朝波瀾不驚的眸裡泛起一絲漪漣,表情空白了一瞬,好半響,才呆呆的回過神,秀眉微微擡起,“你……你說什麼?”
“你喜歡我?”她的語氣裡還有着幾分不可置信,眸光微閃。
似是想信,又不敢信。
她直直看着他。
張望舒聲音幹淨清透,一笑,本就低沉的聲線仿佛被水汽滋潤過,震的小朝心頭一緊,分外撩人,“小朝,百花宴的規矩你應該清楚,若是心中有傾慕的女子,便親手折一朵鮮花送給她。那日,我隻親手折過一朵海棠花,沒有給過别人,隻遞給了你,這輩子第一次送姑娘家花籃,也隻給了你。也許,你會覺得我是别有用心,想要利用你,才在這個時候忽然說出這麼一段話。”
“但是小朝,我是認真的。”
“我對你,不是全然沒有感覺。”
“我是真的……”張望舒口中的話沒說完,小朝陡然開口,生硬而又急迫地打斷了他的話,“你閉嘴!!”
她猛地起身,一張臉漲得通紅,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是第一次見小朝這副模樣。小朝陡然氣道:“張望舒,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個瘋子!你是故意的吧!喜歡我?這話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是這個時候……”
之前,她不是沒有想過,張望舒的心意,可每一次的試探都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後來張家與齊家訂親,她知道自己與張望舒再無可能,張望舒對她也沒表示過喜歡,她便決定放下了,那個答案,她也不在乎了。
可現下,就在她要離開前,張望舒忽然對她說出這麼一番話,不就是故意亂她心嗎?他明明就知道……明明就知道她很喜歡他啊!
他就是故意的!!
“是啊。”張望舒輕輕一笑,笑得惡劣而又勾人:“我就是故意的,小朝,我想要你記住我。就算你要離開,我也不希望你就此忘記我,放下我,請原諒我的自私。”
小朝微怔,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張望舒真實到讓她恍惚,以前的張望舒,哪裡會這般,從來都是一副溫和離疏的模樣,人人說他清風明月,可小朝看他,卻像是隔着一張面具。
“我想要你記住我……”這句話,就像當初的她一樣。小朝笑了,笑得悲涼又遺憾。
雨逐漸停了。
灰蒙蒙的天開始放睛,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掉入泥土,難覓蹤迹,雨一停,空曠的城門口繼續出入,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變得擁擠。
張望舒看了一眼城門口的行人,神情微斂,“小朝,我知我現下這話說得十分卑劣,張家與齊家已經訂親,說什麼都已經改變不了那日的決定,雖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我的心意。”
“我忽然很好奇,你,張家,你們之間到底藏着什麼樣的秘密。”小朝無比通透,她搖搖頭,黯然一笑,“不想讓我忘記你,說喜歡我,卻與我絕無可能,是這個意思嗎?張望舒,是世人都看錯了你,還是隻有我看懂了你?”
四目相對,微弱的光落下,張望舒漆黑的眼眸裡情緒難辨,小朝腦子亂得厲害,隻想逃離,或者師父說得對,汴京水深,風雨飄搖,她根本就不适合再待在這裡了。現下,她該考慮的,是如何快速的拿到樓主令,而不是這些兒女情長。
耽擱的時間已經夠長,小朝看了一眼張望舒,雖有不甘,但該離開還是得離開,“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小朝說着,又頓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眼裡有着幾分霧氣,“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不出意外的話,幾年之後,你娶妻生子,我掌管細雨十三樓,這就是我們的結果……”
小朝走了。
沒等小朝走幾步,張望舒忽然開口叫住了她,半響,小朝才回過頭,卻見他的手裡忽然多出了一個東西,竟是她的吉祥穗。
她微微一怔,隻見張望舒修長的手指上挂着的吉祥穗在空中搖晃,銀鈴被風掠動,悅耳清脆,一下又一下的,仿佛在敲打着她的心一般。
小朝眼底湧起幾分複雜。
她的吉祥穗,
他一直都留在身邊。
遺漏的水珠滴答,茶肆裡,他們二人各站一方,宛如兩邊天地,看似近在咫尺,卻隔着一座又一座的遠山。張望舒緩緩說道:“小朝,很多事,不要太早下結論。所以的事的結果,需等你真正的得到後,才能算是結果。”
小朝眼睫微顫,張望舒笑着将吉祥穗收入掌心,“你的吉祥穗,我就先收下了,等你回來時,我再還給你。”
“如果我說我不要了呢?”小朝沖着他揚聲道,心裡有一瞬的動搖。
張望舒笑了笑,不改神色,“你不要它,也沒有關系,我會好好收着。直到你回來。”
小朝輕輕地抿了抿唇,緊繃的臉上忽然綻開一絲笑意,但最終,她什麼都沒說,還是轉身走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何必執着于眼前呢?未來會發生什麼,誰又能預料。小朝想。
元寶早就在如意車前等候了,等小朝上了車,他一聲吆喝下,如意車緩緩驅動,日光将影子拉得極長,不一會便要不見了蹤迹,就如他們來時一樣,不會有太多的人在意。
張望舒就站在那,一動不動,目送他們離去,良久,一聲輕喃:“小朝,願你此去,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