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試安排在午時過後,因此今早趙惟明其實是要去寶石村趙二妞家的。遠遠路過學堂時,卻見一小乞丐在那兒站得筆直。
那小孩約莫六七歲,手臉看得出來仔細梳洗過,衣裳破舊,跟村裡條件差些的孩童穿得差不多。
但隻要是個眼神好的,都能看得出來這小孩兒是個小乞丐,或者小孤兒——頭發亂到打結,身邊沒個長輩領着,最重要的是,他沒有鞋。
如今還在正月,雖說沒雨雪卻也冷的刺骨,可他連草鞋都沒一雙。
自己若是真路過不管他,站一上午怕都要凍壞了。沒辦法,趙惟明隻好上前提醒:“小童兒,這兒學堂今天下午才開,你不必一直等着。”
“你是誰?”
“這家學堂夫子的好友。”
“好友?”小孩兒将額前堆積的頭發往後捋,眯了眯眼,“不是,你是趙夫子。”
看來并不是毫無準備過來的啊,趙惟明沖他點點頭。
“下午才開始那勞什子面試對麼?真有大白饅頭?”
原來是為了這個,“對”
“我問的是大白饅頭,真的來了就給四個?”
其實是寶石村趙家人才能領,不過既然這會兒他要,這裡自然是有的。
小乞丐滿意地點點頭,見着趙惟明答完了就要走,又伸手攔他,滿臉狐疑:“你要去哪兒?我得跟你一起去!”
這小孩兒讨飯到現在,是沒挨過罵嗎?連個眼色也不會看?
趙惟明并非是個沒脾氣的,不想跟個小孩兒一直在這兒糾纏,直接大步離開。
哎,有些人嘴上被尊稱一聲趙夫子、趙秀才,還不是得早早起來去豬肉攤上搶兩塊便宜新鮮肥肉。
等走到熟識的肉攤老闆那兒,小乞丐竟然也跟了過來。
這會兒大年剛過,幾個肉攤前積了些血水,男孩就赤腳踩在刺骨的血水裡,約莫是自個兒也覺着不舒服,左右腳來回倒騰,眼睛卻不離趙惟明。
看來是真的跟定他了,趙惟明歎了口氣,拎了塊肉走到他跟前:“你叫什麼名字?”
“瓦片”
什麼?瓦片?不是哥們兒你知不知道我家狗也叫瓦片啊?
你叫這名兒我都分不清咱倆誰比較冒昧了。
“嗯,瓦片”趙惟明面兒上淡定,“你跟我來。”
拐過兩條街就是王家開的雜貨鋪分店,也兼一些給鄉民提供贖當的功能,趙惟明進去,照着瓦片的腳給他挑了雙被洗掉色的粗布鞋。
“給你買了鞋,别跟我了,有事兒忙着呢,想領饅頭午時過了去面試就可以了。”
“我跟着你吧,”瓦片亦步亦趨,“就讓我跟着你吧。”
這下是真的被纏上了。瞧着趙惟明有些頭疼模樣,瓦片換了個可憐巴巴的語氣:“就跟你一天,我得知道饅頭的事兒是不是真的。”
“難道答應你的事兒還能作假不成?”
“對呀。”瓦片答得理所當然。
趙惟明揉揉額角,決定不再搭理他,今日要收學生心情好,随他去吧。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跟着來了寶石村。瓦片還挺貼心地站在了村口等他。
“呦!”趙惟明又沒來得及敲門呢就被一早就守在門邊的牛二嬸拉得踉跄,“明侄兒,我的好侄兒,你果然來看嬸兒了!”
“嬸兒,二妞在家嗎?”
“在的在的,不僅她在,她爹我都沒讓去地裡兒!都等着你呢。”
等着大家坐定,趙惟明直接開門見山:“二嬸、 細草哥,我這回來是因為二妞昨天考了第一,可以免去任何費用直接入學,來問問你們的想法。”
“啥?”牛二嬸母子面面相觑,考第一這麼陌生的詞彙也能出現在她家?
“她一個丫頭上學,能幹嘛?”二妞他爹趙細草皺眉。
“就是就是,惟明侄兒,二妞不行那就讓她哥哥去嘛。弟弟也行,她弟弟今年六歲,聰明着呢。”牛二嫂腦子轉的很快,見縫插針道。
“是二妞考的,自然入學名額是二妞的。其他侄兒也去考說不定也能考個第一出來。但我今天是來接二妞入學的。”
趙惟明頓了頓,繼續道:“按之前說好的,二妞考第一除了能免兩年費用,在我那兒讀書每天可以吃兩頓,表現好還能領糧豆回來。”
“那她個丫頭片子去讀書,是你教?”趙細草還是有些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