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趙惟明按下這一大家子,也不能真攜家帶口做法外狂徒不是?趙丫丫被摁下的時候滿臉不樂意,她連騾子都安頓好了,哪能不讓她去!
傷口要一點點痊愈,正如日子得一天天過,不管怎樣夫妻二人都算有了個好結果——頭頂烏紗帽的仇人沒了,那可以做的事情便多了。
之前的小說寫完本,到最後反響也不錯,兩人今年到手的稿費都夠豆腐坊一年的盈收,再加上趙惟明之前收到的那一筆賠款,抵得上五六年學堂的收入了。
有了錢又空出來時間的兩人開始琢磨幹點什麼,買書?一緻通過;搬家?沒人想過;寄給蓁蓁?這倒是可以!
趙丫丫在一旁實在憋不住了:“你倆到底啥時候準備要個孩子!不打算給咱們乖乖攢點錢?”
“就是,翻了年都二十七了。”劉娘子也附和道,她咋還抱不上個孫孫?
把小夫妻鬧了個臉紅,倆長輩面前那眼偷偷瞧彼此。趙丫丫發愁,成親三年還新婚燕爾是好事兒!可真有本事你倆趁熱打鐵啊!自家兒子不會真不行吧?
“娘,我們趕明兒就去廟裡拜拜。”甯不屈應付起這場面輕車熟路,拉着自家郎君逃離了催生現場。
說是逃離也不恰當,她是真有事兒,《九兒傳》之後,她暫不打算再寫那些志怪故事,而是打算啟動她籌謀已久的律法書撰寫計劃。
大乾朝已經不講究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了,《大乾律》不僅是科舉必考項,而是在每個縣衙門口都貼着,各種解釋律法的書冊更是層出不窮。
可那全是給讀書人看的,不是給普通百姓,尤其不是給女子及小孩看的。但難道隻有男子才能讀律法嗎?刑律懲其奸惡,奸惡之人往往欺壓的都是不懂律法的窮苦人及女子啊!
她想寫一本書,向底層百姓普法、向女子普法。這本書勢必要通俗易懂、生動有趣,才能讓人讀得懂、聽得懂,進而流傳開來。
不過光憑她一人這事兒還有點難辦,畢竟寫這樣的書不僅需要對律法駕輕就熟,同時也得見多識廣驗博聞強識。
她本想拉着郎君一塊兒寫,可他平日裡學堂事務已經足夠繁雜,加之從前年開始就在備戰鄉試,沒事兒還得給大戶們寫寫文章掙外快,實在不忍繼續給他加負了。
她需要一個幫手,或者說需要一位夫子,該找誰呢?
趙惟明一拍腦袋,甯娘沒合适的人選,他有啊,孟夫子啊!
自認識甯娘起,他便覺着這兩人一定很合得來。隻是畢竟皆為成年男女,他也不便突兀地向孟夫子誇贊自己娘子是多麼滿腹經綸品行高潔自強不息。這會兒要編纂律法書,正好是讓甯娘跟孟夫子學習的好時機啊。
趙惟明跟她一提,兩人商量好人選便開始給孟夫子寫信。按照他對孟眀受的了解,這事兒他八成能接,他要做的就是言辭寫得再懇切些,最好讓甯娘寫個樣本夾在其中寄過去,争取把孟夫子拐到他們沐縣來。
要說現在也是天時地利都齊全了,前些年孟眀受就是個閑雲野鶴,行蹤不定,給他寫十次信不定能收着一回。
如今找人倒是方便得很——去年太後召集英才修書,翰林院拟的名單上就有他,這會兒修書一幹事宜剛結束,估計人還在京城呢。
初冬去的信,收到回信的時候都已經是三九天。孟眀受在回信中賦詩一首滿腹牢騷,他将自己比作籠中鳥,待在翰林院感覺整個人都快被折翅了,終于有個正經理由找翰林請辭了他已然“白首淚沾襟”,誇張地十年如一日。
不過雖然上面兒同意了放人,他這會兒還是走不成,信裡沒說理由,估計顧忌不小,他們也不方便問。好在承諾了他一旦脫身便會往這邊來一同修書。
能請來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也不在乎啥時候能到。甯不屈正好趁這段時間先行編纂一番,等孟眀受來了能有個拟好的文稿求得指點。
越到年底越是忙碌,科訓班原來剩下的幾個明年全得下場,小學班也有五個可以升班了,此外還有仨得送出去職業培訓,一樁樁一件件每天都充實得很。直到翟子清幾個年底放假上門來拜訪,他才反應過來,又是一年了啊。
如今他成了夫子,年底總是熱鬧非凡,每日皆有三五人登門,除夕夜也是一大家子熱熱鬧鬧圍了一桌,除了趙蓁蓁今年沒探親假外,再不似少年時那般冷清。
初一照例是回鄉祭祖,等見着不少回娘家的嬸嬸阿姐,他才猛地反應過來,齊小武呢?
齊小武是科訓班最刻苦也最恭敬的學生,在學堂這些年不僅勤奮好學,也幫了他不少忙。又是學堂中少見的從村學考進來的,家裡也不太寬裕,即使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能偏疼學生,也不免對他多了幾分關懷。
況且逢年過節這小子沒落下過一次登門,這次怎麼不見人影?他心下奇怪,就向嫁去上遊村的嬸子打聽,誰知這小孩兒自打今年從縣學一回來,就縮在屋裡沒出過門。
鄉下孩子,又逢元旦,不出門完全不可思議。趙惟明心下覺着奇怪,托這位嬸子幫忙給齊小武家捎個口信,讓他過兩日來一趟家裡考校文章。
兩日後依舊沒等來齊小武,來的是他爹。這位老實巴交的農民拎了一籃子雞蛋上的門,直言齊小武病了沒法兒過來,問什麼病?需不需要他幫忙找個大夫?又支支吾吾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