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丫丫那邊吃住都在女學,他進不去,隻能聽他娘眉飛色舞講裡頭的羊肋排多嫩多香,饞的人夜裡肚皮咕咕叫。
府試到院試還有三四個月,趙惟明也不便一直陪讀,帶着今年落榜的小可憐繼續收山貨打道回府,路上還絞盡腦汁安慰。
“夫子,我無礙的。”小少年黃玉誠滿臉憧憬,“來之前我們幾個都約定好了,要學夫子……”講到這兒他才想起這話不能拿到夫子面前說,噤了聲,尴尬到腳趾扣緊。
學什麼?學自己院試考了三次費了九年功夫麼?趙惟明無語,轉頭看見少年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倒是笑出了聲。
依稀記得,當年剛考上研究生,剛聯系上導師想奉承一二,發個郵件都再三措辭像寫聖旨般請教同門,木讷一如眼前少年。
都過去那麼久了啊。他怎麼又開始回憶曾經了?難道是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會如此?
農月閑人少,傾家事南畝。春夏裡沒人不期待自己精心耕耘、日夜侍候的稻苗抽穗拔高,最後結出沉甸甸的糧食。
趙惟明何嘗不是個農人?侍候莊稼的把式他苦練五年,如今隻能靜靜等待結果。
趙家學堂的學生,加上今年送出去的,已經走了大半,新招進來的也隻有四五個。這也是刻意為之的結果,他得有更多的時間準備起鄉試來。
還有甯娘,自家娘子這些日子寫律法集投入了太多心血,氣虛失眠。他央着她同遊藕花湖,順帶撈了半船蓮藕回來。蓮藕洗淨磨漿,再沉澱過濾,等着陰幹後細細過篩,就能給自家娘子時不時沖一碗藕粉,加之蜂蜜果幹,可緩解血虛導緻的輾轉難安。
甯不屈的草稿漸漸成型,這夏日裡賞過梅雨養菡萏,無事便是小神仙,好不惬意。
她以為自己郎君這是突然風雅了起來,結果吭哧吭哧搬了這麼多藕回來,最後不過是拿來填口腹,調笑道:
“好郎君,人人誇贊的小趙夫子,光想着口腹之欲,怎得不賦詩一首?”
趙惟明磨完豆腐洗衣服,想都不想脫口而出:“蓮子清甜香,藕粉補脾胃,若是甯娘想,年年有得吃。”
笑得甯不屈拿草垛練功的小棍兒戳他腰窩,“看着郎君乖覺,給郎君請個漿洗婆子如何?”
“真的?”“真的,這一年我和阿娘的鋪子賺了不少。”
趙惟明一把撲過去,還是娘子最疼他!
兩人恩恩愛愛也沒耽擱各自事業,甯不屈書稿在七月就拟好了,可孟明受那兒還沒消息。趙惟明覺着奇怪,現下也沒聽說還有修書編纂的活兒啊?
沒兩日他便側面得知了原因——縣衙裡召了整個沐縣所有庠生,一同上表請願改國号。
表中無所不用其極誇贊當朝太後資純乾始、鳳表龍姿,趙惟明粗粗掃了一眼,這哪裡是什麼請願改國号,這是請願太後登基啊!
一群舞文弄墨的讀書人誰讀不懂這個,老封建們小刀拉屁股——開了眼兒了,群情激憤唾沫橫飛,好幾個說是當場就要血濺當場以死明志,不過說這話的都在人群裡躲着,分辨不清到底是誰。
趙惟明這一年是個風光人物,眼看人群激動起來了,怕别人認出他來找他評說一二,就默默尋了個角落簽名按印快步溜走。
一出來發現還有不少人青壯也跟着溜了出來,彼此各懷鬼胎對視兩下後快步離開。
開什麼玩笑!都到了這地步,連他們這犄角疙瘩得都聯名上表,太後登基豈是他們能說兩句又能左右局勢的?當朝宰輔怕都不能!地底下的太祖太宗更是不能!
于是八月底,院試的消息還沒傳來,京城就明明白白告訴天下人這龍椅得換人坐了!
太後劉天,自此榮登大寶,禦極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