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山長呢?”
“她同阿至一塊兒去了縣衙,約莫申時才會回來。”
阿至就是草垛,草垛先進訟學再入訟師鋪,讀書明理後不願再叫那個名字,照着獬豸改了名兒叫謝至,今年已經開始獨立接觸一些案子了。
未時兩人還未回來,但甯不屈已經得着信兒,找了鋪子裡一個學徒回來告知他去府衙一趟,鄉試放榜了。
異地他鄉,驟然得知消息,他不是不忐忑的。
有希望嗎?或許有,建元以來文風興盛,到今年這一科聽說能有六十五人上榜。比去年多了五個名額,為何不能是自己呢?
但他來綿州這一路,也與不少庠生對過文章,許多人不比他差,甚至好幾個破題行文皆讓他敬佩不已。
自己日夜苦熬、拼盡全力的作答,在别人眼中,仍然算不得上上乘。
因此,自己能上嗎?
紅榜黑字熱烈而厚重,給了他這二十六載一直在追尋的答案——
安慶府趙惟明,字安之,乙卯年鄉試第五十二名。
第五十二名啊,趙惟明思緒紛雜,矜持地笑笑。
少時佳夢,師長期許,變成一個角落裡最不打眼的名次,但他竟是榜上有名,終究榜上有名!
他眉目間瞧不出情緒,向周遭衆人一拱手便退出了人潮。
考上原來是這種感覺,他本以為自己會像範進一般歡喜瘋了,跌到泥塘裡淋淋漓漓一身水。
至少也該敞開了笑,放肆去哭,可他什麼也沒有。
玄鞵踩在青磚上,細細密密的腳步聲,震得他心中似乎有什麼快破土而出。
他想見甯娘、想見盼盼、想見親人師長,想得兩腮發酸發痛。
一步、兩步,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輕盈。
怎得今日扶搖,格外催人?桂香乘風而起,熏得他有些醉了。
“甯娘!”他欲扶她:“我……”
“郎君。”甯不屈帶着一行人神色匆匆,攥緊他的手又很快放開:“我得馬上去趟達縣,盼盼在育幼園出了點事兒,郎君趕緊去!”
她離開了,他的掌心隻餘剛剛一觸即分時甯不屈留給他的糖——
一顆澄黃如琉璃般的,小鹿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