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輕輕搭在腹間。黑暗中,他的眉眼也染上了憂愁。
妻夫間的時日正往第七年去,再無子嗣,怕是犯了七出之罪。
難道要給她張羅小侍了?
身後,姬宣清悄悄睜開眼睛。
一旁的男人側躺着,背對着,好似很是抗拒她。
昨夜确實太過胡鬧,他身弱,應當憐惜。
她翻了個身,正好貼于季長箜的身後。
手臂輕攬在他的腰間,額頭貼在他的頸邊,濕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後背。
他身子不好,常年發涼,可姬宣清卻覺得像是幼時吃的冰糕,涼涼的又糯糯的,極香甜可口。
她不自覺貼他更近,幾乎将他整個人鎖在懷裡。
尚未入眠、滿腹心事的季長箜猛然墜入柔軟的擁抱中。
那種每一寸肌膚都要緊緊相貼的熱烈,令他心悸。
“咚、咚、咚!”
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快的心跳,好似驚雷在耳邊炸響。
姬宣清,她沒睡着!
季長箜不敢動。
炙熱的懷抱好似令他發了燒,腦中一片昏沉,再提不起心力去想那些煩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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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了朝。
姬宣清正要回公廨處理公事。
站于前列的黃緻列快她一步,将她拉至僻靜處。
“姬大人,昨日我已同你說清事情的厲害程度,你怎麼就不上上心呢?”
黃尚書杵着臉,雖不算老,可長了一道道細紋,像一朵盛開的醜菊。
“尚書大人,昨日下值,我便吩咐府衙中的侍從将四份公文一并送入公廨,早應呈在您的桌上了。”
姬宣清拱手,恭敬答道。
“昨日我隻收到三份公文,最重要的那個并無蹤影!”
黃緻列兩手一攤。
随即她又看向姬宣清,想等她的解釋。
可誰曾想看到了姬宣清凝重的神色。
“我今早還問了登記公文的小吏,昨日上交四本公文名錄都已登記在冊,并未少了哪本。”
姬宣清深吸了口氣,又道:
“戶部官員遞交公文,都需在專職的小吏處進行登記,由其記錄在冊,而後也由小吏統一提交于尚書處。”
“昨日那公文極為重要,下官特意令侍從帶着我的腰牌,登記在冊後,越過小吏親自送至黃尚書桌案。”
“黃尚書辦公之所,有貼身侍官值班,還有護衛把守,外人如何能進入房中取走證據?”
“噢?姬大人的意思是懷疑本官的親信背叛了本官?”
黃緻列皮笑肉不笑道。
“難不成就不能是姬大人家的侍從使了手段,并未遞交公文?”
姬宣清心中發笑,此人分明是在點她,懷疑她沒交出證物。
“黃大人!”
姬宣清故意皺眉,落下嘴角溫和笑意,道:
“世人皆知我與那葉良積怨已久,此人幾次辱我,我恨她都來不及,且此前為了鏟除此人,我折了不少人手,亦是早早布局,如今眼看着便能成功,我為何收手?”
黃緻列眯眼打量,見她神态淩然,并無躲閃之意,微微一笑。
故作安撫,轉口解釋:“我沒有懷疑姬大人的意思,我隻是懷疑有人買通了姬大人家的侍從……”
“絕無可能,家中侍從老小都在掌控下,且随我多年,忠心耿耿。”
姬宣清冷聲:
“此事若是延誤,放出了葉良,上面怪罪下來,黃尚書想着如何解釋吧!”
“诶!”
黃緻列當然知道嚴重性,否則也不會下朝就拉着姬宣清問詢昨日之事。
不少官員遞交公文,尤其是要親自送于上官的公文,常常先交後補錄登記,更有甚者直接逃過此步驟。
可姬宣清是個做事穩妥的,一闆一眼,也給那失蹤的公文留下個遞交公廨的證據,便是想推卸責任于她,都無力可使。
“姬宣清,你别走。可别忘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若是葉良真放出來,主戰派那幫老梆子騰出手,可不會給我們好果子吃。”
黃緻列急跑兩步,揮着寬大的衣袖,好容易才趕上她。
“那你倒是說說現在應該怎麼辦啊?”
黃緻列氣喘籲籲将她攔下。
“昨日在公廨的人并不多,黃尚書一一查探便是。”
姬宣清說罷,拱手告辭。
落于其後的黃尚書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唾了自己幾口“蠢蛋”。
過于慌亂,竟忘了如此簡單之法。
現下已經朝着夏日去了,衣服愈發輕薄,若想藏下那厚厚一沓證物,必定舉止有異,且下職後公廨人不多,一一排查并不會費太長時間。
拿定主意,黃緻列亦往公廨走去。
行走間,又将此事翻來覆去思索,确實那姬宣清嫌疑最小。
放出葉良,第一個被針對的便該是檢舉她的姬宣清。葉家餘威尚存,絕不是個無家族支撐的寒門能抵擋的。
觀那姬宣清大難臨頭還能面不改色,極快想出應對之策。
不怪首輔大人看中她,當真是可塑之才,确實該好好拉攏。
若有機會,應主動為姬宣清牽橋搭線,拜于首輔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