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暗愠,眼前這些女子雖然冷嘲熱諷,但也比那顧熳家夥的手段溫和多了。
黃馥娥在京中表現的謹慎賢淑,可一旦脫離了頂尖名媛群體,到她一人獨芳的時候,言語間難免越來越得意忘形。
“雲…小姐……”黃馥娥散漫道,“容本小姐提醒一句,下回欲行苟且事時,記得避人,完事之後,還要記得整理姿容。”
雲歸的臉色低沉,也不辯駁,本意是懶得與這幫小女娘見識,剛要轉身的功夫,誰知黃馥娥又補上了句:“當真是歹竹出不來好筍,話都不會說一句,沒家教!”
家教!突然便觸到雲歸逆鱗,她低垂的雙眼驟然閃爍寒光,一改怯懦,緊迫逼視着黃馥娥。
“今日飲宴,我雲氏是正兒八經受到邀請而來,那邀請函是席家所發,黃小姐與我既然同是賓客,像你這般在這惡語相向咄咄逼人,不異于掃了席家的顔面,黃小姐這又是什麼家教?”
雲歸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所錘煉出的氣勢是這些閨閣女子所不能比的,她這話講的寒若冰霜,令黃馥娥有些不自在。
“你……”她剛要反唇相譏,便被雲歸堵回去。
“我本是遠道而來的客人,昨夜不過好奇站在樓下觀燈罷了,可不比有些人,眼巴巴提着鵲橋相會花燈往人跟前送,行苟且之事?不知說的是誰。”
雲歸将剛才的諷刺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昨夜那兩位女子,氣的幹瞪眼。
黃馥娥心下已知窘迫,這雲歸畢竟是顧家子孫,真論起身份,不定誰高,但礙于面子,她還得強撐厲害。
“雲妹妹好厲害的嘴,這話說的,好像是我請你品嘗雪花釀是上趕着刻薄你似的。”
“雪花釀?呵!”雲歸掩唇一諷,“還要謝過黃姐姐關心了,”她捏起酒杯淺抿一口。
“唉……”她淺淺放下酒杯,故作為難道:“有句話,妹妹不知當講不當講。”
黃馥娥感覺不好,還沒等讓她閉嘴,隻聽雲歸娓娓道來:“雪花釀一酒,入口該是甜蓋于辛!而這杯中酒嘗起來前調是辛,然後舌尖開始挂上些許微酸,最後才是淡淡回甘,如此口感……當是今夜白。”
雲歸字字铿锵,目光将剛還起哄的女孩們掃視一圈。
“你……”黃馥娥心虛,講真,無論是雪花釀還是今夜白,她都不曾認真品過幾回,雲歸言之鑿鑿,一下子她竟真有點被唬住了,“你一個鄉野丫頭,懂什麼品酒。”
“姐姐怕不是忘記了?我如今是雲氏掌權人……”雲歸一步步逼近,黃馥娥被壓制的已經失了從容,“原本,無論是雪花釀還是今夜白,都是難得佳釀,我們隻需記得,它們得來不易便罷了,偏姐姐要拿此來羞辱人,當真是不該!”
“旁的不敢說,我所食的每一粒米,飲下的每一滴酒,都是靠我自己雙手掙下,要說起來,我這樣勞碌的,果真不比姐姐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官宦小姐命好。”
雲歸将官宦二字咬的極重。
卻也不慎映射到在場其他女孩。
黃馥娥被數落的臉色由紅轉綠,領略雲歸厲害的口齒,她再也維持不住優雅,在聽見官宦二字後,終于抓住話把,激動的喊道:“你少講的這麼冠冕堂皇,說什麼都靠自己雙手掙下的,我呸!說的比唱的好聽,不過是低賤的商賈人戶,骨子裡流淌的盡是肮髒血液,坑蒙拐騙累積的财富,你也配跟我放肆!”
要說剛才雲歸那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之言算引起女孩們不悅,那黃馥娥的這句低賤商賈人戶,可徹底叫周遭看熱鬧的女孩們笑不出來了,大家逐漸安靜。
席家也算商賈,在座的女孩家裡大多經商,黃馥娥一不小心,戳了大家心窩子。
席家婢女看場面不好,放下手中托盤,趕緊偷溜出去求援。
“聽聽!原來,黃小姐這樣瞧不起商賈人家啊!”雲歸刻意大聲道,聲音裡夾雜得意。
她就是要告訴諸位姑娘,這黃小姐本意瞧不起商戶。
“席公子!看來你家今日邀的賓客……啧~啧~啧~”
雲歸眼尖,席禹一露頭她餘光就瞧見了。
來人四下打量一眼,果然見衆女眷臉色都不大好,原本簇擁黃馥娥的女孩們此刻都站的離她好遠。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席禹愛死了,若非今日席家做東,按照他的脾氣,定然得再添上把柴。
席禹佯裝道:“雲少主,内宴是家妹招待嬌友的,您是雲家掌權人,席位在前廳,宣陽王剛派特使來了,人點名想見您,請您移步。”
說完,席禹瞪了傻站着的宗妹席淑一眼,并着雲歸走了。
留下一衆女孩,尴尬以對。
“這園子還好逛吧?跟你說,近日我還移不少精美的金竹進來,澄黃澄黃的,可有意境了。”
席禹說的雲淡風輕,雲歸卻默不作聲,她聽着席禹這厮的嗓音,更氣了,比剛剛對黃馥娥還氣。
二人來到前廳,很快開席,隻是主位旁側的位置一直空着,推杯換盞後,氣氛熱絡,隻有雲歸,依舊沉郁,越想越氣,連帶着更讨厭這假模假樣的氣氛。
她趁席禹沒注意時,悄悄溜走了。
一路問了好幾個下人,雲歸終于摸出席府大門。
雲家馬車旁,背面而站一個香雲紗服的青年男子,那人正低頭看着鋪陳的石闆出神,聽得身後腳步響動,回過頭來。
兩人面面相觑,雲歸詫異更多,元莨怎麼來這了?
元莨伸手,端着一副偌大的笑顔将雲歸拐帶而去。
直到雲歸坐下,看着下方街道來往的人潮,都未緩過悶來。
就在剛剛,元莨頂着雲九的怒瞪,執意将雲歸帶來這座蓉城最豪華的餐館,也就是懸挂明燈的那處帶江樓。
“你看看,還想吃什麼?”